榮景七十三年,臘月十一。
世人都在歡歡喜喜迎接即將到來的新年的時候,淩國與邶鳴國的邊境早已白茫茫一片,卻遮不住,那比鮮血還要刺眼的十裏紅妝,刺眼得像一條豔麗的紅綢,無情的分割著這片雪白的土地。
既然提到兩個國家和送親隊伍,就不得不令人想到,這般浩大隆重的排場恐怕又是國家政治上的聯姻了,縱觀古往,因著國家利益赴了遠嫁的公主郡主不計其數,可是,又有誰問過她們是否願意遠嫁,是否有心上人,又是否有人記得她們的名字。可憐紅顏薄命,隻恨生在帝王家。
十六人抬的雙鸞轎平緩的行駛在隊伍中央,轎內寬敞暖和,曇荷香嫋嫋升起,為轎內增添一抹清幽寂冷。軟榻上,女子一身水藍色宮裝更加忖得身姿陰柔玲瓏,一頭及膝的墨發隨意的攏在腦後,白皙得幾近透明的臉龐上描繪著精致的五官。用“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來形容也再合適不過。轎內靜得連淺淺的呼吸聲都微不可聞,這樣的美人冷清寧靜得仿佛隻是路過凡間,稍作休息的仙子。
趙淺放下手中的《四洲史錄》,下了軟榻,赤腳踏在鋪滿轎內的絨毯上,推開轎窗,一陣刺骨的寒風便刮在她臉上,她卻毫無冷意。看著白茫茫連成一片的天地,她竟生出一種渴望,渴望在有生之年,能去這大千世界看看:瑤疆的碧草藍天、長白山的朝霞落日、雲淮之地的崇山峻嶺……這些,她都隻是在書中讀到過罷了。她開始羨慕起那些能盡情奔跑鬧騰的兔啊狗啊的,畢竟它們得到過的自由,她卻從未有過。整整十七年,她都被鎖在皇宮那厚重的宮闈之中。她原以為,她這一生會被囚禁在那深宮直至老死,或是被父皇指婚,下嫁給他的某個臣子。可她卻從未想過父皇會把自己送去那遙遠的邶鳴和親,原來她隻是一件物品罷了,一件討好邶鳴皇帝的物品。這世間,在乎她的,能像珍寶似的將她捧在手心的,也就隻有他了。
看著一望無際的大紅,本是喜慶歡喜的顏色,她卻覺得刺眼極了,這比她夢到過的任何一次婚禮都要來得隆重奢華,但新郎卻不是她夢中的新郎。她多想和他成親啊,然後在他掀開蓋頭的時候說一句:“沐之,我把淺淺好好的交給你,今後,她就隻有你了,你可千萬莫要負了她……”感受著寒風的凜厲,往事如窗外的雪花飄灑而至。猶記得那年,她母妃自縊,她被父皇幽禁梧桐苑,幾近病死,他說:“我叫黎末,字沐之,是救你的人,以後你的這條命便是我的了,對了,你叫什麼?”後來,他教她詩文歌賦,撫琴識字,他會溫柔撫著她的發說:“淺淺,這首曲子比昨日好了許多。”他也會慍怒的凝視著她:“淺淺,你怎麼又不穿鞋就往院子裏跑……”
她來葵水,每次都會疼上一天,他總是手足無措的守在她身邊“怎麼樣,現在還疼嗎?有沒有好些?從沒見過哪個女孩子來葵水會疼成這樣……”那年,荷花開了滿塘,他說:“淺淺,這十年有你陪著,我很幸福。你可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長大,等你可以成為我新娘的那天,我便捧著嫁衣來娶你……”後來,他說:“淺淺,我要用十裏紅妝迎你過門,那時你一定是這天下最美最美的新娘……”淺淺……淺淺……十年時間,足夠讓一個人溶入血液,滲入骨髓,況且在那十年裏,她的世界隻有他一人而已。
送嫁隊伍浩浩蕩蕩的過了臨水,便進入了邶鳴國的地盤,再過兩日便可到達邶鳴國的都城—鄴城。一路上隊伍都走得不急不緩,第二日傍晚便如期到了鄴城。
“啟稟公主。”來人一襲水紅色宮衣,眉眼清秀,雖是丫鬟打扮,但語氣不卑不亢,中氣十足,倒像是習武之人。“啟稟公主,我們已到鄴城,周將軍說邶鳴帝已經安排好了住處,今日天色已晚,我們暫且住下,待明日一早休整妥當再進宮。”趙淺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思緒早已千回百轉。沐之,你可知,明日淺淺便是他人的新娘了。今後,你會不會捧著嫁衣去迎娶別的姑娘;會不會也許諾別人十裏紅妝;會不會,忘了淺淺……她抱著腿蜷坐在窗口,有淚從眼角流出:“沐之,淺淺想你,真的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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