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荒塚白雲多(1 / 2)

叢林小道上,四周青樹綠竹,正是剛下過一場大雨的時候,空氣中還透著涼意。從葉麵晶瑩的水珠下可以清楚看見其錯落的脈絡,水珠順滑而下,壓得葉子一顫一晃,而水珠在葉的尖端一頓,繼而又義無反顧撞向地麵。風起,葉落,水飄零。冰涼的水滴胡亂地灑在泥濘的古道,砸向孤島上相對而立的兩隊人馬。一隊人身穿由魚鱗性甲片編綴而成的鐵製筒袖鎧,手持環首鐵刀,腳步微彎,前身微傾,眉頭緊皺。從他們眼底的青色,幹裂的唇,髒亂的衣角上,可以推測出,他們休整不足,且或多或少都受了傷,但整個隊列卻是呈現出軍隊特有的肅殺之勢,毫無怯意。在他們對麵的一群人,卻顯得更加遊刃有餘,明明是來殺人的,卻是身著白衣,落拓瀟灑。在這世上,也隻有狂傲不羈的秋穀中人感如此明目張膽地現身殺人,不懼任何報複。雖如此,秋穀中人是有這個傲氣的資本的,光是看麵前這些人,看似站得淩亂,實則讓人無處可逃,觀其步,察其形,可見狠決的攻勢。

“徐青山,你當真要阻攔秋穀的人辦事?”站在最前麵的白衣男子首先打破了這長時間的沉默。秋十知道,連續十幾日的追趕,數不清的短兵相接,生死搏鬥,早已逼得徐青山是強弩之末。

對麵的頭領,也就是徐青山,隻見他握緊了右手的刀,即使蓬頭蓋麵也能感受到他目光帶來的壓迫感。

“秋十不愧是秋十,能將我帶的兵逼到這個地步,也沒有愧對你秋穀的名聲!沒錯,我現在是已經沒有力氣再與你鬥下去了......”說道這裏,徐青山頓了一下,吸了口氣,說道:“但你要我投降......”徐青山笑了笑。

看見徐青山毫不服軟的態度,秋十秀氣的眉一蹙,手上便要有動作。

徐青山完全無視秋十的動作,繼續說道“你秋穀拿人錢財,替人辦事,這是規矩,我懂。”說到這裏,徐青山的聲音轉而變得咬牙切齒“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惹上我家主子,我知道你秋穀行事向來不怕人來報複,但是我家主子不是他人,你若執意要與我們為敵,那麼你秋穀早晚有一天會被踏平,到時候就算是秋皇,也奈何不了!”

秋十聽了,先是一驚,徐青山這樣的人是不會說謊的,況且能讓他臣服的人想來也有幾分顏色,不過......秋十不由一聲嗤笑,心裏暗想,秋穀立於王朝百餘年,從未有人能動其根本,就算是一國之君見了秋皇也得掂量掂量,何況是其他人!你徐青山是天縱奇才,若是你能一步步成長起來,說不定我還會怕你的報複,但現在,你隻能長眠於此!而你的主子,雖然從未聽說過你竟然甘願屈居人下,想來也是個人物,不過就算如此,我們秋穀,可不是什麼軟柿子!

“徐青山,那麼,來年七月初六,我會親自敬你一壺酒的。”說罷,手上結出一個複雜的手勢,站在他身後的四十餘位白衣人破風而出,沒有任何花哨的陣勢,刀是刀,劍是劍,奪的都是命。

徐青山眯了眯眼睛,他看著對麵四十位來勢洶洶的殺手,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他年少成名,沙場之上從未有過敗績,靠著軍功成為了蜀國唯一一位護國將軍,生殺予奪向來無絲毫猶豫。他知道他不該這樣的,可是就在這一瞬間,他恍惚了,他放佛看見了他的妻子——她坐在窗邊,抬起頭看著窗外那顆莫礫樹,那是他們大婚之日共同栽種的,他們約定要一生不離不棄,妻的眼中盡是溫柔。

不過也僅僅隻是一瞬,徐青山臉上迷茫的表情就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滿麵的凶狠肅殺。他伸出左手食指,站在他身邊的十餘人懂得那個意思——背水一戰,決不後退。將士們沒有任何懼意,繃緊肌肉,再次將手中的刀握緊。

兩邊一碰上,便是刀光血雨。有一位士兵,被砍中了拿刀的右手,被削去大片皮肉的手,可見森森白骨,但他硬是咬著牙沒有哼一聲,在刀掉落的瞬間,壓低身子,以腳為軸,轉身,用左手接住了刀,沒有絲毫停頓,一個跨步欺身向前,左手執刀橫向割破一白衣男子的喉嚨,而此時,在他的側麵無數刀光閃過,在他殺死敵人的同時,數把利刃穿身而過。徐青山的人,都是難得的優秀,然而秋穀之人又豈是庸才之輩?

這場廝殺沒能持續太久,當秋十手中的劍穿透徐青山的鎧甲,刺入他的心髒,這場廝殺就結束了,哪怕徐青山手中的刀已經架在了秋十的脖頸處,再深一分,再快一霎,就是同歸於盡。秋十看著徐青山,這位蜀國的五將之一,有一些不太相信他已經死了,因為他的眼睛睜得那麼圓,他的身軀挺得筆直,他整個人身上都是殺意,放佛隨時可以撲上前來。秋十將劍緩緩拔出,劍與鎧甲相磨,發出刺耳的聲響,聽著令人酸了牙,但這一刻,還站著的人,還活著的人,沒有任何一個動,他們隻是安靜地看著這一把劍,每抽出一分,就帶出濃稠的血液,滴落在滿是屍體的古道。當這把劍完全抽出之時,徐青山終於重重倒下,和他所有的兄弟一樣,長眠於此。

還站著的,隻有秋穀的十人,無一不渾身是血。秋十突然明白了為什麼秋皇要讓他帶這麼多人來截殺徐青山,沒有其他理由,隻是因為他是徐青山。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徐青山,秋十突然想找個地方親自埋葬他和他的部下,然後坐在徐青山的墳前,提一壺醉花陰,再擺上幾碟小菜,不說話,隻是那麼坐著,任憑嘴裏的醉花陰緩緩滑入喉中,辛辣又帶點甘甜。可是他不能,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知道那裏自有秋穀的人善後,隻是手段便是幾滴“銷魂”——屍骨無存。想到這裏,秋十突然覺得,今天這天真他媽的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