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
暮春的陽光溫柔的照進長安東南角平康裏一個破舊的小院子裏。
院中,一個看上去隻有十三四歲,長得膚白貌端,珠圓玉潤的小美人正用黃鶯般甜美的聲音在誦讀詩句。
當她讀到“照花前後鏡,花麵交相映”時,腦子裏突然浮現一幅畫麵,一個英俊瀟灑的男子幫他描眉、畫目、理雲妝,然後擁著她,誇讚他漂亮可人,男子還附在她耳邊說他就是她仰慕的溫庭筠。
女孩為自己有這樣的想法而害羞,紅雲占據了她白嫩得能出水的臉,這使她看上去越發動人。
“有人嗎?”
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一個長得奇醜無比,年齡在四十多歲左右的“鍾馗男”走了進來。
“小姑娘,你是魚幼微嗎?”
小姑娘點點頭。天真的眨一下眼睛問:“你又是誰?”
“你要做一首詩,我再告訴你。”
小姑娘擺一擺身子,挑皮的回道:“你啊,擯棄了這身衣服,就隻剩下醜陋了,不告訴我就算了。”
男人身上沒有那種“我很醜,但我很溫柔”的自信,但這話出自一個小姑娘之口,童言無忌,他也沒話在心上,笑著對魚幼薇說:“聽說你是長安有名的詩童,小才女,但自古盛名之下,其實難負,我要考考你,你敢應嗎?”
“有什麼不敢?你出題吧!”魚幼薇臉上滿是自信。
男人想起,來時路上柳絮飛舞,拂人麵頰,於是提筆在紙上寫了三個字:江邊柳。
男人的字驚若遊龍,有王羲之神韻,令魚幼薇伸舌讚歎,對眼前這個醜男人刮目相看。
魚幼薇手拖著腮,眼睛一眨一眨的,腦子在高速運轉,過了一會兒,輕起朱唇念道:
翠色連荒岸,煙姿入遠樓;
影鋪春水麵,花落釣人頭。
根老藏魚窟,枝底係客舟;
蕭蕭風雨夜,驚夢複添愁。
“好,”男人拍手捋須讚道:“此詩無論遣詞用語,平仄音韻,還是意境詩情,都屬難得一見的上乘之作。你果然名不虛傳啊!”
男人誇完後,心中又有些不安,詩中的“係客舟”讓他想起了薛濤的小時候的“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想起薛濤不幸的命運,及才女多落風塵的不爭事實。
一絲愁緒像柳絲一樣拂在溫庭筠的臉上,滲在他多情的心上。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是誰了嗎?”
男人笑笑回答:“我叫溫庭筠。”
“你,你,你就是‘八叉手而八韻成’的溫庭筠?就是寫‘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照花前後鏡,花麵交相映’的溫大人?”魚幼薇臉上滿是驚詫,旋即是驚喜。
“我長得讓你失望了吧?”溫庭筠笑道。
“先生,你的才華掩過一切,請受幼薇一拜。”魚幼薇拜完,去室內端了一杯茶。
“我不渴。”
“先生,這茶你一定要喝,這是拜師茶,如蒙不棄,請收幼薇為弟子。”
“好,好。”溫庭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幼薇扣見恩師。”
魚幼薇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溫庭筠愛憐的把她扶起。
“謝謝恩師。”
魚幼薇站起,象燕子一樣飛進屋內,拿出一大疊詩稿,像女兒一樣倚依在溫庭筠的身邊道,“這是幼薇的拙作,請先生指教。”
“你這麼勤奮!難得,實在是難得!”溫庭筠讚歎。
“家父對我期望很大,幼薇不敢辜負家父的重托。”
溫庭筠認真的看著、讀著,感受小幼薇如泉水般清澈的情思,和高山仰止般讓同齡人無法企及的才華。
小幼薇則陪老師看著,聽著老師悉心指點。
“啊丫,幼薇啊,你整天學這個頂什麼用啊!這些個詩文又不值幾個錢,你看看你這麼漂亮,你到我那邊學樂器,學跳舞,我保你以後吃香的喝辣的。”一個衣作錦繡的女人扭著身子走了進來。
魚幼薇的臉上顯出十二分的厭惡。
“她是誰?”溫庭筠問。
“對門的老鴇。”
溫庭筠一皺眉,道:“她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