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你隻要回答。”
“不會。”
“是啊,這世間人人都有一次被原諒的機會。”
棃再也不知該如何作答,許多言語從腦海一閃而過,他竟已經結束對話。
“回屋吧。”
從未見曦燁似今日惆悵,隱隱感覺那張風平浪靜的臉龐下藏著憂慮。
“快!殺了我!”
一聲令下,長槍淩空而過,瞬間刺穿了兩人堅硬鎧甲。身著大紅鎧甲的女將軍笑了起來,身後女子胸前鮮血狂湧。血液落在將軍發間一朵曼陀羅花上,她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李將軍!”
不,那不是她的姓。她姓薛,非李。四年之前,李暮還未死。作為大西虎將,她在戰亂中執意追隨他,從未背棄。然而,改變在第一次聽那陌生女子說:“李暮,我死也不放過你!”
一個俘虜,東臨的女郡主。這樣的挑釁竟沒讓李暮發怒,他站在那裏,對若林一笑。若林不會懂這看似無意的笑容,李清婉卻心知肚明。他不討厭她,甚至還有些喜歡她。相處十八年,李暮哪怕一個微小的動作,她都能知道是什麼意思。後來遷營不慎中了埋伏,若林受傷。她看著他冷漠外表隱藏下的憤怒,他抱著昏睡的若林,眼神似無數利刃把清婉淩遲。她聽到他低沉無情的聲音:“你保護不力,該當何罪!”
他竟為了一個認識不過三個月女人而來指責她?!
“她的死活與我何幹?”
不顧他的憤怒,她轉身離開,有些情緒無法輕易隱藏。本以為與李暮相互依賴,原來也不過如此。那夜風雨交加,她獨自喝著烈酒。直到第三個酒瓶空空如也時,一把油紙傘遮去頭頂半邊天幕。
他找到這裏,黑夜裏看不清神情,隻在很久後說:“回去。”
聽著這兩個字委實心痛,沒有安慰沒有解釋沒有關心,有的永遠隻是命令。
她默默退出他的傘下,低頭走進一望無際的黑暗中。卻被他忽然拉住手腕,李暮慢慢轉身,聲音波瀾不驚:“你永遠都是我的人,不論何時何地,都不可能離我而去。”
“若我要走,誰人能阻?”清婉甩開他的手,他卻沒有追來。
五天之後,突然傳來李暮死訊。清婉趕到時隻留一副冰冷屍身躺在高台上,是若林親手用劍刺穿了他的心髒。
送葬隊伍聲勢浩大,唯有她一人沒有落淚。隻作為挽柩者,清唱一首挽歌:“自古皆有然,誰能離此者…”
曲終之時,純黑棺木上竟慢慢浮出一朵妖豔的曼陀羅花。所有人目瞪口呆,她卻上前,把曼陀羅花擒在指尖。
兩年後,大西多了一位紅衣鎧甲的女將軍,黑發高束,發間別一朵妖豔的曼陀羅。無人得知她的身份,隻短短四年,她的鐵騎踏平了邊疆戰亂,她的長槍刺穿了敵軍頭顱。而如今,終於等到東臨決戰,她總算報了仇!以他姓氏完他夙願!滅了東臨!
這麼多年,這朵曼陀羅賜予清婉力量,卻也在反噬她的生命。李暮死後,曾有疆域巫師予她一盅蠱術,以清婉唱的那首挽歌下蠱,把蠱蟲種在他體內。而曼陀羅為引子,在每次戎戰中吸食死者之血,以滋養李暮體內蠱蟲。
時至今日,曼陀羅的花瓣已然飽滿,李暮就要蘇醒,她卻命喪黃泉。
多年後,落幕山上幽居一處,院裏種滿妖豔的曼陀羅。屋裏有華貴箱子,一件緋紅盔甲落在箱底。他站在箱邊,目光一直停留在紅色鎧甲上,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