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僅僅半年時間,江湖已恢複了太平。
沒有人記得誰叫蘇言,誰叫黃逸飛,誰為他們抗爭過,誰為他們犧牲過,但白墨宸卻清清楚楚的記得。
他當初為了祖母的遺言,一直忍辱待在錦繡宮,伺機想奪回原本屬於他們的東西,甚至不惜搭上了黃逸飛的性命,可最終,當錦繡宮的宮主之位,輕輕鬆鬆的落在他頭上,他並沒有感到快樂,甚至,愧疚感與日俱增。
他想念黃逸飛,想找到他的屍骨,想把他走過的路再走一遍,於是,他將教中事務全都推給了冷川,一個人背著包袱四處遊蕩。
當他再次來到繁衍山附近,心中卻是感慨萬千。就是在這裏,黃逸飛失去了生命,把無盡的愧疚留給了自己。
他順著小路慢慢向前行走,當他走進那個叫做桃源的小村,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他不由得喊出了聲:“二弟......”
隻見那人惶恐的轉過了身子,用指尖指著自己的鼻子,滿臉的疑惑:“你是在叫我嗎?白墨宸緊盯著他慢慢轉過身子,那個人的臉確實跟黃逸飛長得一摸一樣,但氣質和神情卻讓白墨宸感到陌生,那種由骨子裏發出來的疏遠,絕不是演戲可以裝出來的。
白墨宸微微有些發愣,那個人忽然笑了,嘴角溢出兩個酒窩:“這位大哥,你一定是認錯人了,況且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被人認錯了,”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我叫項恩賜,就是這桃源村的,不過,我倒是挺好奇,這張臉真的很像那個黃逸飛嗎?”
他邊說邊摸向自己的臉,清澈的眼神裏滿是無辜。白墨宸垂下眼簾,二弟從那麼高的懸崖墜落,不但被繩捆索綁還留有內傷,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有生還的希望。眼前的這個人,或許真的是和黃逸飛長得相像,也不一定。
隻聽對麵那個人又說:“說起黃逸飛,我倒想起來一件事,村口有一座孤墳,好像就是寫的這個名字,說是從懸崖上摔下來,被水衝到我們村的,臨死前也隻來得及留下這三個字,有好多人都來找過他。”
天早已經黑了,一輪明月掛上了天空。項恩賜和白墨宸,如同兩個久別重逢的故人,肩並肩的坐在黃逸飛的墳前,默不作聲。
墓碑上,是令白墨宸愧疚一生的名字,墓碑外,卻對著一張酷似二弟的容顏。
項恩賜看白墨宸沉默的樣子,不覺動了隱惻之心,不知打哪兒拎來了一壇酒,去和白墨宸分著喝,暗月擔心他的身體,過來勸了幾句,見實在勸不動,便隨他們去了。
兩個人均都有了醉意,就連夜色都沾染了一層酒的清冽。白墨宸難得絮叨,加上項恩賜有些好奇,就索性把二弟的生平,都一一講給他聽。待一切講完,卻見項恩賜睜著那雙清澈的大眼睛,正聽得入神。
“那後來呢?”
“沒有後來,二弟墜落了懸崖,那個風月樓的姑娘——陸小魚也失蹤了......”
夜深露重,項恩賜不勝酒力,竟先睡了過去,眼角似還閃著些許淚光。
白墨宸搖了搖頭,懷疑自己看花了眼。他將外衣脫下,蓋在了項恩賜身上。然後將剩下的酒一口氣喝幹,猛地起身抱住了黃逸飛的墓碑,墓碑冰涼,他卻似毫不知覺,隻一筆一劃、認認真真的描著上麵的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