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又一年江南的春天,蕩漾的水波漂浮著點點紅豔。一素色青衣女子臨水而站,微微細雨潤濕她的半斜雲髻,玉色的臉龐就要融進這水天相交的美景裏。遠方煙霧靄靡,靡靡如這紛擾的塵世,如果沒有遇見他該有多好。

拾釵人遇薄命花,釵貶洛陽價。

臨江坊裏穿來的琴聲還依稀可聞,走了這麼遠還是縈繞耳邊,想到剛才自己鼓氣萬份勇氣問他可願意聽自己奏一首曲子,坐定,《鳳求凰》剛彈一小段,江樓月就開口道:“雨愁,這樣的天不適合彈這樣的曲。”雨愁的手尷尬的停在那,忽得站起身對樓月說聲抱歉,隨即衝進雨霧裏,這首曲子自己懷著忐忑的心情練了多長時間,誰曾想連完整的把它彈完的機會都沒有。雨愁的眼淚又忍不住潸潸落下,暈染一片羅裳,伸手抹抹潮濕的臉龐,命定自己和樓月要在這紛亂的歌舞坊相遇,這種境況下的舞女又怎敢祈求平常人家小兒女的幸福呢?雨愁輕歎一聲,轉身又向臨江坊走去,今夜上元節月上之初,她還有一支舞要和樓月伴奏出演。剛才跑出來現在又怎麼回去麵對他?

站在江樓月的房門前,雨愁下定幾次決心想要推開,可抬起的手又放下,推開那梨木熏香的雲掩玉蟾雕花門,繞過那簪花仕女屏,這短短路程似隔有千山萬水。一首素環真彈的起伏跌宕,可見奏箏的人心境也不平靜。忽然聽見房內穿來低沉的聲音說:“雨愁,走到門口為什麼不進來?”雨愁輕歎一口氣,又一次走進房內。一入房間就說:“我。。。我是為了今夜的舞曲才又來打擾你。剛才竟把這件事忘了。”江樓月一笑淡然,江南的微風從湖邊上溜進房內,竟把這一笑吹得不似凡人,翻起淡淡的絳色袍子衣口,林雨愁又一次看得出神,完全沒聽到江樓月說了什麼,過一會兒才回過神,看到他正滿眼笑意的盯著自己,連忙把頭低下去。

“雨愁,我們要這樣坐到何時?”江樓月一麵輕輕整理圓幾上的譜子,一麵和雨愁說道。“我剛才說可以開始了嗎?”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說完這句話林雨愁的臉就紅了半邊,可以就可以,什麼叫當然可以,好像急不可待,為什麼每次和江樓月說話就大腦一片空白。

雨愁站起身來,拿起一把絹宮扇輕輕展開,邁開蘭芷纖步。樓月也坐在箏前,慢慢撫出一曲素環真。每次尷尬都被樓月不著痕跡的掩過去,兩人都默契的把剛才的事忘記。

其實隻要每天都可以聽到樓月在窗前奏曲,自己合樂起舞,或是趴在他屋裏的窗柩上戲說乾坤,吟詩奏樂,消磨時光雨愁就滿足了,怎敢祈求更多。這次是自己過分了。華燈高掛,樂舞香鬢,臨江坊的朱紅門前富麗堂皇。

梨之今夜偷偷和楚山師哥從昭亭山上溜下來,如果不說是有師哥陪著為師弟到宣陽城下配複骨龍丸,爹爹是打死不會放梨之和楚山出來的,三年一度的武林大會迫在眉睫,梨之卻整天纏著師哥到處玩樂,辛楚山心軟總是抵製不住她提出的各種要求,爹爹見一次罵一次不長進。午後,從永福飯莊飽餐一頓後的兩人走在昶巷街的大道上,梨之把空空地錢袋一邊不著痕跡的藏到衣袖裏,一邊說:“師哥,該是時候為小美人辦事了。”

那位不聞其名的佳人其實是指躺在床上咿呀嬌氣的師弟李釵爵,雖長得高大,也不瘦弱,卻起一個如此好聽的名字,每次說起,都會讓人想起“頭上金爵釵,腰佩翠琅玕。”江湖上的人一說起上屆武林大會以宴日弓法擊敗麓劍派宛陵梅園的弟子陳秋生,就會說一句:“啊,那誰嘛!美女,美女。”聽到這種話,李釵爵就壓抑不住胸中怒火,拍案而起,上前揪起說話人吼一句:“老子那點像女人了!”對方往往嚇得神魂聚散。

這時候梨之總會笑得傾城傾國,邊走邊吟上一句:“美女妖且閑,采桑歧路間。柔條紛冉冉,落葉何翩翩。美人啊,人家是在誇你呢。”又轉頭對說話人深歎道:“美色當前,亦不諱其所好,惟不及亂耳。”周圍的人往往鴉雀無聲,為這瘦弱的女子擔心,真怕她把李釵爵惹惱,被一巴掌拍死。各個門派之間的弟子比武本沒多大看頭,而他這麼出名的原因都是因為沈梨之。其實李小師弟萬萬沒料到,那年武林大會,自己代表淘沙派居然戰勝了麓劍派的宛陵梅園,興高采烈的跑去看英雄榜,竟在自己名字的旁邊看見了一對批注似的蠅頭小楷,近看竟是一首詩,細看是曹植的,貼近看竟是為自己而寫,尾處還寫著----贈與美人。

他知道師姐是因為師父沒讓她上場所以伺機報複,雖然新的榜單被很快換上,但這也不影響釵爵聲名遠播。他得來一教訓,英雄敗在內訌。

辛楚山說道:“快走吧,晚回去又會被師傅罵。”

梨之伸手敲一下師哥的頭說:“出來了就別提那晦氣的字眼,跟著我走就對了。”楚山反手用劍穗一下掃開梨之的巴掌,她就跳開一步之遠,大叫道:“大師哥,你怎可如此對我!”路上行人皆回頭張望是否又有熱鬧看。辛楚山苦苦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