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看雲
人死不能複生,死亡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活著的人要麵對死亡,尤其要麵對自己心愛的人死亡。
人海茫茫,能夠成為夫妻,那真是天大的緣分啊……
快入冬了,我不太喜歡這兩天的天氣,陰陰的,又很潮濕,潮濕得令我渾身的骨頭都好像在發黴。看著窗外的景色是那樣單調,看久了會疲倦,想起妻子在世的時候,我很愛看天空的雲,妻子也會像小貓一樣依偎在我的懷裏,我們一起看天空的雲朵。
在看雲的時候,妻子會問我,“老公,你喜歡什麼樣的雲呢?”
我透過妻子的眼睛看天上的雲,妻子的眼睛像蒙了一層水霧,但是透過水霧,你可以從中看出少女的羞怯。還沒等我回答她的問題,妻子已經繼續她的話題,“我喜歡那一朵,你看到了嗎?很大很大的那朵,像你的肩膀一樣寬闊,像你的胸膛一樣厚實。它離我很遠,但又好像離我很近。”
然而妻子所說的那朵雲,我卻無法在天空中找到。盡管我苦苦尋覓,可是天上的雲實在是太多了,它們又無時無刻不在風中變幻。
“你看到了嗎?”妻子再次追問。扭過臉來看我,我受不了她那迫切的目光,像一把剛從冰窖裏拿出來的刀子,割著我的眼皮。我的眼睛其實很大,但在妻子的目光籠罩下,我從不敢睜大我的眼睛。
“你到底看到沒有?”在我遲疑的工夫,妻子又一次問了這個問題。我相信善意的謊言,我不忍妻子難過。我又看看天空,但還是找不到那朵妻子喜歡的雲。雲在空中任意變化,也許妻子看的時機和我看的時機正好錯過,即使同一朵雲,我們從不同的角度,用不同的視野,帶著不同的想像,我們看到的雲也會不同。
最後我還是告訴妻子我看到了,並說那是我見到的最美的雲。
“你也喜歡嗎?”妻子笑了,我的妻子最美麗的時候並不是笑的時候,但我喜歡看她笑,因為妻子有時很惆悵,我不知道怎樣才能讓她更幸福,除非當我看到她在笑,她笑的時候,我甚至有些許的得意。
一個月啦,現在雖然看不到活生生的妻子,但妻子那鮮活的容顏總是出現在我的腦海中,就好像她還沒有死,還活在我的身邊。尤其是這兩天,不知道是否是天氣的緣故,我的感覺忽然強烈起來,仿佛妻子就在我的身後,我會突然回身去看,盡管回頭之後是悵然若失,但我的心跳卻一次比一次要快,我希望下次回頭就能看到妻子,哪怕隻是一具白森森的骷髏。
妻子死後的第三天,我就找人把妻子的藝術照放大到剛好貼在我臥室的西牆上,整麵牆都是妻子的麗影。照片中的妻子比實際要漂亮許多,當然這是藝術照的效果,但我看的多了,卻越來越覺得這張藝術照一定有哪裏不對勁,我不是個藝術家,也不喜歡攝影,但憑著我對妻子的感情我就是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