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1節(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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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校舍緊張、課桌椅嚴重不足,加之教具、儀器等缺失,師生在遍地戰火中遷轉不暢,因此,由清華、北大、南開三所大學組合的“國立長沙臨時大學”,直到1937年10月10日才正式開學。有些院部的正式上課時間已到11月1日了。

在開學前的這一個多月裏,不僅謝耀宗等人整天為臨時大學做各種義務工,還使得哥哥耀榮也整天跟著奔忙:他們又是去山腳下的湖南大學租借桌椅,還將那些破損的桌椅、黑板等敲敲打打地進行修補,又是騰挪教室、搬運教具教材等……直到9月下旬,廣州黃埔軍校開課在即,謝耀榮才離開長沙,動身去廣東了。

“國立長沙臨時大學”盡管開課了,但由於各種客觀原因,整個大學被弄得肢離破碎,臨時大學的校址設在湘江河東長沙市內的小吳門韭菜園的聖經書院(可惜聖經學院卻在後來焦土抗戰的“文夕大火”中完全燒毀了。解放後,這裏就成了湖南省政府所在地),理工學院在湘江河西嶽麓山的嶽麓書院,而文學院卻設於南邊三百裏外的衡山!由於戰況吃緊,建校倉促,所有院校的資源都很緊缺,兩三人同擠一張書桌上課、學習,師生們同擠一室、睡地鋪,是最正常的事情了。

根據民國政府的指示,在校務管理上,清華大學的蔣夢麟校長、北京大學的梅貽琦校長和南開大學的張伯苓校長,共同組成“臨大校務委員會”,同為常務委員,由三人共同管理臨時大學的各項校務工作。

與此同時,臨時大學卻精英齊聚,名師薈萃,師資雄厚,隻是學生人數卻不可避免地減少了——三所名校一共才1600多名學生。原因主要是兩個方麵:一是,上屆畢業的學生都離開了學校,而今年由於全國抗戰全麵爆發,新生招生工作受到了極大影響;二是,大西北的同學,尤其是女生,因為遍地烽火,路途艱險,中途輟學的也有不少……

因此,正式開學後,謝耀宗深深感覺到,嶽麓書院的臨大理工學院,一起同班上課的五十來位同學多是陌生麵孔,原來在南開大學同班的三十幾名同班同學,來長沙的隻有二十多位。而這二十多位同學,又有多數又重新分配到理工學院其他班級去了。因此,現在與謝耀宗同班上課的老同學隻有十來位,這讓謝耀宗深感戰亂帶來的悲愴。

然而,讓謝耀宗和同學們感到欣慰的是,每次上課都有一種淋漓暢酣的感覺:每一名課程都有清華、北大的名師授課,如朱自清、聞一多、陳寅恪、馮友蘭、金嶽霖、吳有訓、顧毓琇、沈從文、曾昭掄等名師大家;教授某些重要功課時,有時是三所名校的名師輪流上陣,他們各具特色,各展風采,各顯神通,讓學生們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知識、學術體驗!盡管在戰亂中,盡管是臨時大學,校園內外的學術氛圍卻空前濃烈!

國立長沙臨時大學有時還邀請了一批社會名流來校講演。如湖南省政府主席張治中、大公報總編張季鸞、國民黨高級將領白崇禧和陳誠,以及陳獨秀與毛主席的老師徐特立等,他們的演講深受學生們的喜愛。

臨大裏,有層出不窮、種類繁多的活動,有演講、有學術探討,各位名師與學子們一起探討學術、探究國事及抗日救國。他們時刻關注著當時的滬淞會戰,也講人生與諸子……這讓謝耀宗等學子深感學習之暢快,進步之神速,胸襟之開闊!

可惜好花不常開,美景不常在。一生中最精彩的求學之路結束得太快了——寒假來臨之前,全國抗日戰事更加惡化了……

21

河南安陽。德威鏢局依然靜臥於安陽城北的要道上,隻是德威鏢局已改名為“德威救亡會”。八十多歲的羅鎮依然健朗挺拔,隻是皓首銀須,隻是鏢主之位已禪多年——讓位給大侄子羅鬆。

羅鬆亦健。他也於幾年前從鏢主之位退下來了。他已將當家人之位讓給了子侄輩“水”字輩的羅浩。如今的當家人羅浩不再稱鏢主,而稱“會長”了。

德威鏢局傳到當今,本來是人旺財廣:羅鬆“木”輩兄弟才六人,到了他們下輩“水”字輩,已有堂兄弟19人,而“水”字輩的下輩“火”字輩,已有堂兄弟30多人!而“土”字輩的兄弟就更多了,並且幾乎每年都有兄弟姐妹出生……

因此,從“金”字輩的羅鋒、羅鎮等兄弟而下,可謂五代同堂,福壽同濟。然而,隨著日寇犯我中華大地,羅家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抗戰捐款,羅家先後慷慨捐出了家資的三分之一;守土抗日,羅家“木”字輩、“水”字輩、“火”字輩有半數男丁以各種形式加入了各個抗日陣營,走上了抗戰一線。

羅鎮的獨子羅柳,15歲留學美國,秘密加入了同盟會後與家中斷絕聯係多年,如今四十出頭,已是國民黨某軍部的作戰參謀,最近一直布陣防守在黃河南岸。

某一天的午後,謝建造四人風雨兼程地來到安陽威德鏢局門口。謝建造抬頭一望:德威鏢局怎麼成了“德威救亡會”?心中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走向前去打聽道:“請問從前德威鏢局的羅鎮羅鏢主,還有羅鬆、羅柏等師兄弟住在這裏麼?”

一位身挎長槍的青年守衛迎聲問道:“您老是……”謝建造趕緊答道:“我是羅老鏢主的徒弟,羅鬆的師兄弟,特意從湖南雪峰山趕來……”

謝建造的話還沒說完,青年守衛立即接話道:“哦——您老快進門房來小坐一會,請!請!我立即派人進去稟報!”挎槍青年對身邊一名守衛示意一聲,那名守衛立即消失在大院之中。

挎槍青年趕緊給謝建造等四人讓座倒茶。一杯茶剛喝完,頭發半白的羅鬆已出現在門房門口。老兄弟一見麵,招呼來不及打一聲,都已哽咽得老淚縱橫,緊緊抱在一起,淚伴斷語,語不成句:

“……兄弟,這麼多年都沒回來,也沒音訊……還以為你早作古了呢……”

“老哥,對不住了,世道艱難,來一趟不容易……你可還好?師叔他還安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