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好比在經營生命,經營任何一種東西都需要精打細算,更何況生命?
——父親於2007年9月
父親是個很守財的小老頭,光禿的腦袋上稀疏的分布著少許銀發,加上他那少得可憐的胡須,整張臉除了生的可愛的皺紋,竟沒有一絲嚴肅。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最喜歡的家人除了奶奶就是我的父親,因為他沒有母親那樣嚴厲和嘮叨,但他並不是很沉悶的人,他格外外向相當豪爽。雖然父親很是瘦小(至少我現在這麼覺得),但她不缺少北方男子的寬厚仁慈,還多出了幾分大大咧咧。這是我喜歡父親的最主要原因,他比較好說話,我一般有苛刻的要求都提向了父親,父親會深深的眨眨眼睛,然後一口答應下來,我會將父親親個沒夠。
父親是個礦工,是個地道的農民,也是個漁民。在父親所有的工作中,我記憶最深刻的應是父親做礦工的時候。每天放學後,放下背了一天的書包,雙腿叉開倒坐在木椅上,靜靜地等候父親回家吃飯。有時候兩眼巴巴的看著牆上的鍾表,趁母親不注意偷偷的捏上一塊菜,囫圇的吞進腹中,生怕母親看見會數落一番。大約天上出現星星的時候,父親差不多就會回家。那時候,父親是個礦車司機,與父親相伴工作的是一台二十一馬力的拖拉機。遠遠聽見父親的車聲由遠及近,我飛一般跑向過道,開啟大鐵門,父親小心翼翼的將車開進院裏,我又迅速的跑向堂屋,拿出臉盆、香皂和毛巾,看著父親取下頭上油黑的釘帽,再就是棚裏的水變渾濁,但似乎父親的臉還是哪班的黝黑。
這個時候父親會倒上半盅白酒,然後我們就圍坐在父親身旁,父親掏出他的記賬本遞給我,我幫他記下今天的工作收入。他小心翼翼從衣服的最裏層的口袋裏拿出礦石過磅的單子,很自豪的念著:中鋼礦局,五噸半兩車,記上。我會按父親的囑托小心翼翼的記載。這是我最幸福的時刻,是母親最高興的時刻,父親會故意將酒杯喒的吱吱作響,他會放下手中的筷子,正襟危坐,一本正經的說:“生活就好比在經營生命,經營任何一種東西都需要精打細算,更何況生命?”我們小孩子會配合的點著頭,然後穿越父親的賬本。基本上市這樣的,我們三個小孩一個記賬,一個數單子,一個算總額,如果有出入父親會激動的叫我們重來。
隨著時間慢慢流逝,我們也漸漸長大,父親的記賬本越記越少。弟弟和妹妹也早就對父親神秘的記賬本失去了興趣,而我卻鍾情於這自豪的幸福時刻。一直到了初中,因為住校了,沒辦法去給父親記賬了,母親很自然的應接了我們記賬的快樂,後來父親工作的礦局倒閉了,以前記的賬本失去了應有的效應,母親也不願意給父親記賬了,再後來,父親便隻是農民了。
大學暑假回家的我總喜歡東屋翻西屋跑,我喜歡翻看以前發黃的照片,喜歡將書桌的抽屜取下來,翻遍所有地哦那個係在重新整理,或許是喜歡每次重新的喜悅吧。無意間,翻出了父親的第一個記賬本,上麵有我密密麻麻醜陋歪斜的字跡:某年某月某日,中鋼礦局,五噸半兩車。我靜靜的看著父親當年的記賬本,一頁一頁密密麻麻的記載的全是父親的心血,這種密密麻麻的記載將父親的頭發變白,將我送到美麗富裕的大城市讀書,會將父親寬大的肩膀壓彎,好似這些個賬目會刻印在父親臉部深深的皺紋裏。我可以的收藏了這個記賬本,就算是收藏父親對我們此生的仁愛吧。
轉眼間我的人生已逝去四分之一,父親也度過了他的大半人生。父親不去記賬了,但我卻開始了我人生的記賬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