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還不深,林拾寶望著前麵這一座有著重重樓閣的建築,說道:“爹,這家人可真闊啊。”
林天成歎口氣,那傘輕輕敲了一下林拾寶的腦袋,說:“你一個姑娘家,說話文雅一點行不行。等會兒,我們進去,看我眼色,少說話,聽見沒有?”
“聽見了。好不容易進趟京,您卻一直嘮叨,害得我逛街的心情都沒了。再說,老皇帝都已經死了,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偷偷摸摸地進京?”
“少說話,少說話,話還這麼多。”林天成瞪了拾寶一眼,上前叩了叩門。
大門很快開了一個縫,一個大胡子大約四十歲上下的壯漢走了出來,打量了一下林天成父女,皺眉道:“兩位找誰?”
林天成作揖道:“在下叫林天成,是應你們家主人之約前來為裴公子看病的。”
大胡子一聽,立刻恭敬回禮:“您就是林神醫?我家主人早有吩咐,您快請!”說著,打開大門,對旁邊的小廝低聲喊道:“小安子,告訴老爺,就說林神醫來了。”然後領著林天成父女進府。
進了大門,大胡子提著燈籠在前,林家父女跟著,迎麵是一座很高很長的雕磚的影壁,影壁左右都有門,分明都有院落。林拾寶眼睛骨碌著,林天成瞪她一眼,她隻好低頭走路。
進了二門,有很長一段甬路,鋪著方磚,往左右看,各有月亮門。門裏都有燈光亮出,左門裏似乎有嬉鬧聲,右門裏麵有座假山,遮住裏麵的一切。林拾寶四處看著,暗暗驚訝,從進大門到這裏已經走了一裏多地了,還沒到主人房。
又來到一座門,不很大,左右都是長廊,包著一個寬敞的院子。廊下全掛著燈籠,正房五間,門前有兩棵大槐樹,一個花白胡子、穿著銀灰色絲綢錦袍的老人背著手站在廊下,大胡子上前剛要說話,老人打了個手勢,指了指正房第一間,然後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這老人是這座宅子的主人,也是當朝宰相裴萬道。隻是林天成當年因反對皇帝修道煉丹被逐出京時,他還不在宰相的位置上。
林天成帶著林拾寶進了房間,大胡子關上門,裴萬道衝著林天成深深拜了一拜,說道:“林太醫,普天之下隻有你能救犬子了。”兒子的病讓這個久在官場的老人早已沒有了高高在上的氣勢。
林天成扶起裴萬道,說道:“相爺,現在說這話還為時過早,還是先讓我看看令郎吧。”
裴萬道沉吟了一下,抱拳作揖道:“實不相瞞,犬子從戰場回來已有半年,這半年來請了無數的大夫,皇宮裏的禦醫我都請了一個遍,民家名醫我也找來不少,但都對他的眼睛和頭疼病束手無策,他已經失望透頂,一個月前就拒絕大夫診治了,我現在正在極力勸他,所以我想先請神醫好好住下,明天,最多後天,我一定請您為他診治。”
“這……”拾寶剛想要說話,被林天成拽住了。
裴萬道再拜,說道:“我知道,這對神醫有些不敬,可是在下也實在沒有辦法。”
林天成扶起他,說道:“相爺客氣了,隻是這病拖得越久就越危險,而且我的身份實在也不便在這裏久留,所以能不能讓我見見令郎,或許我能說服他。”
“這,也好。隻是如果犬子出言不恭,還請神醫見諒。”
“相爺,放心。還請帶路吧。”
裴萬道帶著兩人到正房第四間,一道門和一麵珠簾將房間一分為二,前麵正中放著楠木桌椅,右側靠牆放著一張臥榻,珠簾後麵應該就是病人的臥房。
他走進裏麵,拾寶偷偷問林天成:“你叫他‘相爺’,他不會是當朝宰相吧。”
“你少說話。”林天成斥道。拾寶偷偷撇嘴。
突然,一陣氣力哐啷碗盤摔碎的聲音從內室傳出,緊接著就聽見有人大喊:“什麼神醫,都是騙人的。我不需要大夫,不需要神醫,你就讓我安安靜靜地死不行嗎?”
裴萬道走出內室,望著林天成父女,神情尷尬,歎道:“不好意思,讓神醫見笑了。”
林天成還未答話,內室傳出一陣哂笑,“神醫?狗屁!都是誑人錢財的庸醫神棍。”說話的就是裴萬道最疼愛的小兒子、大周朝四品武官雲麾將軍裴羽。
拾寶氣不過,罵道:“你說誰是庸醫啊,我看你才是畏畏縮縮、連人都不敢見的膽小鬼、可憐蟲。”
林天成趕緊捂住拾寶的嘴,裴羽從內室跌跌撞撞走出來,披頭散發,眼睛無神,伸著耳朵,說道:“是誰?剛才說話的是誰?”
拾寶撥開林天成的手,說道:“是我。怎麼,我說錯你了嗎?不就搭一下脈嗎,又不是要你的命。你又沒讓我爹診治,怎麼斷定我爹是庸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