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魂雨裏義士灑血 斷龍釘下雙俠救孤(1 / 2)

天啟六年,清明,宜祈福,忌出行一到這個陰沉沉的日子,這惱人恨、惹人厭的雨把什麼都壓抑了,突然天色一黑,剛剛還隻是沾衣的雨點,現在像是陡增了不少威嚴,下的如刀劍般鋒利了。一隊人馬,捕快兵士打扮,押解著七輛囚車,在這麼烈的雨裏穿街而過,忽聽為首黃驃馬上一聲令:“嘿,後麵的都跟緊了,速速趕到法場,免得橫生什麼枝節,要是有什麼差錯,我們誰都擔待不起,聽到了沒有!”後麵尾隨的這些小卒也不敢有什麼怨言,都不想丟了自己的小命,用手稍稍拭了下眼前的雨水,就又加快了腳步。街上的人見了,這些人都一身官服,都不好招惹,趕忙退在了兩側的屋簷下,悉悉索索的議論著囚車上的人,好似都聽說過還很了解一樣。這時照管酒館的老者拄著拐出來,低聲提醒所有人:“莫要再議論了,要是被聽去了,當成是同黨抓走了,那些沒人性的手段你們有幾個能捱得?”。老者說完,眾人之中議論聲漸輕,指指點點的手也不自覺的放了下來。突然不知哪個好事的吼了一句:“有人隨我一起去法場看個明白否?”,剛問完,好多人都不懼此般要人命的雨要去看,老者百般勸也沒用。“爺爺,爺爺,我也要去看!殺頭一定很好玩。”,老者的孫兒纏著他,拉著他的手,眼睛撲閃撲閃的滿心期待著,“走吧,走吧,好不好呀”。老者沒了辦法,隻能給他和自己披上了蓑衣,戴了鬥笠,去了法場。往年這雨下一會兒自然會停,這番好像丟了魂一樣的不自控的下,越下越厲,再看看這法場周圍看熱鬧的還真不少。先前那押解隊早就到了,七名囚犯被從囚車上放下,佩著鐐銬和木枷,踉踉蹌蹌,慢慢吞吞,到了行刑台上,七名虎背熊腰,膀大腰圓的劊子手提著刀冷冷的站著,比這雨還瘮人,抽了犯人背後的名牌,把頭按下,還沒眨眼,七顆人頭就滾落在地。下麵還有人小聲問:“這幾個都是什麼人啊,犯了什麼事啊”。邊上的人答道:“這幾個是東林黨八俊其中的七個”。另一個說:“你還真是來看熱鬧的,這還能犯什麼事,當然是得罪了當朝皇上身邊的大紅人九千歲魏忠賢啦,開罪了他還不是隻有死路一條嘛。”。立馬有人說了:“都不要說了,免得牽連自己,都散了吧,散了吧”。回酒館的路上,孫兒拉了拉爺爺的衣角,懵懂的問道:“方才那幾個人說的我都聽到了,他們說了八俊,爺爺,那還有一個是誰啊”。老者抱起孫兒,認真的說道:“好,那我就給你講講,這東林黨一直與魏忠賢的閹黨對抗,都是高潔俠義之士,還有一俊就是東林先生-顧憲成,看這情形,顧先生可能也要淪得和他們一樣結局了……剩下的我回去再告訴你。”“不要了,不要了,這什麼什麼黨的我都記不住,還是講點別的”,“行行行,依你。我們快些走,這失魂雨怕是要下到夜裏了,這夜裏怕是風雨要更甚些。”牽著孫兒的手回到了酒館,換下了淋濕的衣服,又把孫兒哄入了睡,正準備關了門早點打烊了,兩扇木門就要合上之際,一隻酒葫蘆剛剛好卡在了最後一絲縫隙裏,老者先是一驚,後回了神問道:“這位客官,這天色不早了小店已經打烊了,還請客官另去他處罷”。隻聽那人朗聲一笑道:“不妨,不妨,我也本無意叨擾,隻想煩請店家幫我裝滿這酒葫蘆,不然我這路上寂寥難堪。”。老者取了葫蘆,倒了陳年自釀的米酒,透過門縫遞給那人。透過門縫,又兼煙雨蒙蒙的,那人側著身看不清楚麵容,隻看得長發隨風,眉眼神采俊逸,穿著一件紫青的靠身長袍,一雙革靴上麵金線繡著的“雲”字煞是惹眼。那人接過酒葫蘆,把著酒葫蘆在鼻子下一過,忍不住讚道:“此酒甚妙啊,真是樂哉!樂哉!”。塞上塞子,輕輕一蹬正欲上對街房上離去,卻聽店家招著手說:“客官,酒錢二兩”,便在空中騰挪身形,回身瞄準了門前石階,手上巧勁一運,將二兩銀子穩穩當當的打在了石階上,看店家小心收起了銀子,方長發一回擺,腳下往招牌一借力,縱著身形消失在雨裏。老者收了銀子,關了店門,還思忖著方才那人,飄逸得很。一聲響雷下來,老者也不再多想了,還是去看看孫兒吧。

夜色一墜,陰沉沉的團雲暈去了月色,又一波欲來的風雨壓抑了所有人的心。之前那人趕了一程又一程,就在一處屋頂上坐下,仿佛是到了目的地,取下別在腰間的酒葫蘆,還沒開就發現塞子沒塞好,掂量了一下,再打開一看已灑了一半了,暗自道:“惜哉!惜哉!這解愁的妙藥。”,歎罷,一口喝盡了剩下的酒。望著四周黑漆漆一片,心中想道:如今閹黨眼中就隻有顧先生一顆釘子了,七義士赴死後必會對顧先生有所行動,到了這東林書院,卻是如此平靜,更是不免有些擔憂,暫且再等等罷。忽然一股冷意襲身,看來是有人來了,便笑道:“朋友既然來了,不如出來暢談一番。”笑聲未絕,袖裏一枚三寸梅花刺,勁力一發,朝著左後竹林打去,這刺極快,穿風帶著“簌簌”的聲響,竹林裏那人見狀,不慌不忙,目光裏心神內聚,把這梅花刺看了個真切,說時遲,那時快,右手用力把劍橫在麵前,隻看見那梅花刺正被擋在眉心前的劍鞘上,右手再把劍鞘輕輕一別,梅花刺將將而斷。想來也沒什麼好躲藏了,一掌拍在身後竹子上,借了力,一記飄雪穿雲背身穩穩落在屋脊上,兩人剛好各自占了一端。兩個人還是打量了下彼此,那劍客收了劍,冷冷說道:“還以為是敵人,不曾想是絕情門的‘笑意生’-風見月,一個習慣漂泊浪跡的人怎會在此處停留,倒是怪事。”風見月一聽,卻是笑了起來:“哪裏怪事了,我自去留隨心,要走便走,要停便停,倒是這麼黑你又如何分辨我就是風見月。”劍客轉過身說:“夜色雖深,不過你左手拿著一個有些年頭的酒葫蘆,胸前斜開的衣襟裏藏著一把折扇,扇骨還是精鋼而製,不然這夜裏又怎麼會胸前發著淡淡的光?再加上你腳上革靴金線繡著一個‘雲’字,如此紮眼,放眼這武林之中足踏登雲靴,手舞玄鐵扇,除了你輕功獨步、嗜酒如命的風見月還能有誰?”風見月聽了更是笑聲不止:“樂哉!樂哉!要不是我這酒葫蘆裏酒盡了,非要和你--‘一劍無痕’雪漫山痛飲一杯不可。”雪漫山嘴角微微一笑:“都說風見月識人頗難,記性有差,此番又怎麼識得我.”風見月不服:“休要聽那些什麼江湖傳聞,我風見月就算眼再拙,記性再差,也認得你手上那把殺意逼人的輕寒劍,況且你的輕寒劍,劍柄上倒綴兩道牙白龍紋,夜越深越亮,這你總不能抵賴吧,雪漫山。”“著實瞞不過你,你這江湖第一大閑人,來此東林書院又是為了什麼,難不成你算準了特意來恭候我。”風見月覺得吃了虧,反駁說:“等你這武林第一冷血無情之人作甚,我隻想來護顧先生周全,免得出了什麼事讓世人寒心。”雪漫山臉上雖無表情,心下還是敬佩的,便回到:“那是最好,不過煩請不要跟著我,我獨來獨往慣了,也希望不要成為我的拖累最好。”風見月心想早就聽聞這雪漫山桀驁,今日一見果然不虛,不過不能讓他小瞧了我,“你叫我不要跟著,我偏要跟著。”於是輕輕一縱,往前去追雪漫山。二人不愧是當世高手,不消片刻就到了東林書院的正氣堂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