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的表情無比震驚,但她畢竟身為天香樓樓主,經過的曆練不算少,很快便恢複常態,召來樂師,調整絲弦樂器,共同記下小喬所唱曲譜,一名行書速度快的姑娘隨錄歌詞,寫完拿給小喬看,倉促記錄,總有錯字和遺漏,小喬看不大懂繁體字,好在歌詞在自己腦中,照著修改填補就是了。
接下來小喬又連著唱了多首歌曲,《三月桃花雨》、《西湖映月》、《秦淮煙柳》、《斷橋雪》、《鵲橋仙》、《雨霖鈴》、《明月歌》,在場的天香樓姑娘們從小讀書識字,其中不泛才學多眾的才女,拿著隨錄下來的歌詞,嘖嘖稱奇,愛不釋手,小喬留意到她們對歌詞中引用的唐詩略知一二,但宋詞卻好像從沒見過,大詞人秦少遊那句揉碎幾代人心肝的名句“兩情若在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毫無例外地把這些姑娘迷惑住,激動莫名地連聲誦唱,狀似癲狂。
小喬把嗓子都快唱啞了,紅袖才不讓她繼續唱下去,輕撫著她的腦袋,憐惜而又絕然地說道,“既是幫我,我便舍得讓你辛苦一時,我現在實在太需要這些,小喬,你可是救了天香樓,謝謝你!”
小喬笑著搖頭,“天香樓有紅袖姑娘,有這麼多位才貌出眾的姐姐,實力不容抹煞,雅趣館不過弄了個手腕,一時的新奇過後,天香樓還是會好起來的!”
“可天香樓多年來在行內聚攢的威望快被雅趣館打磨殆盡,若不想法子,非但天香樓不能很快回複到從前的熱鬧,損失太多,而這其間雅趣館就有足夠的時間,逐漸排擠、取代天香樓來本土行內龍頭的位置,我豈不成了個笑話?”
紅袖此時不再當小喬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親切地牽著她走到一處桌旁坐下,梅香帶人換上熱茶點便退開。
茶水很燙,小喬口渴想喝卻拿不起那燙手的細瓷茶杯,紅袖便細心地拿了兩個茶杯,將茶水倒騰幾下,涼了遞給她,“喝吧!”
小喬接過茶杯一口喝幹,紅袖要用手中絹綃繡花帕子替她擦拭嘴唇,小喬躲開,笑著說:“別弄髒了姑娘的帕子,我臉上有藥汁……”
紅袖摁住她,像個體貼的長姐,“不要動!你怕什麼,髒了不會洗麼?小喬,那日聽見你的聲音,我想起了一個人,昨日見了你,我更想他,因為你的機靈勁兒很像他,知道是誰嗎?是我表弟,與我同年同月生……我和他也曾經落難,相攜投親,但親戚太狠心……後來我們就失散了,我昨天跟你說過,你家親戚,是好人!”
小喬點了點頭,忽然彈跳起來,“我的親戚我表哥還在那後邊雜院子裏呢!我在這兒很暖和,可大牛哥那兒很冷!”
紅袖喚過梅香,“小喬的表哥還在雜院裏?”
梅香說:“我剛才交待了老黃叔,喊他進後廊屋裏烤火……”
“別凍著他,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紅袖邊說邊伸出手,翹起蘭花指,用拇指和食指在小喬肩膀上捏了捏,小喬腦袋一縮,她又翻衣領看,微皺起眉道。
“你好久不洗澡了吧?這衣裳又薄又髒,還穿著!”
小喬臉上火辣辣的,心理上她可是個大姑娘,被人嫌棄自己不講窮衛生,實在是無地自容,可現在條件不允許啊,鄉下冷死了,三四天洗一次澡,來去就兩件衣裳,潘家孩子多,潘二娘還能找出一件舊衣裳給她加上,就三件,每次洗澡隻能脫下最裏邊那件洗洗留著下次換,其餘的還得乖乖套上去,不然就會變成冰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