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九月的傍晚,昏沉的下雨天。
一條老街的弄堂裏,窄巷子七拐八拐的繞著,頭頂都是破舊的油氈布。
本就陰暗的小道,被烏雲和棚頂遮得死死的。
彎路的盡頭,偏僻的角落,牆壁滿是青苔的古屋——
“我有事,求靈渡婆婆。”
一個穿著講究的中年男人,卑微的低聲說著。
這房間是空的,他坐在正中央的破木椅上,身後生鏽的鐵門緊鎖著,牆上隻有半截油蠟提供著一絲微弱的光。
室內死一般的沉寂,彌漫著黴腐潮濕的氣味,讓人不寒而栗。
“存還是取?”
突然,不知從哪裏,傳來沙啞低沉的聲音,比這屋子更加陰森。
那個男人哆嗦了下,顫抖著說道,
“我想存。”
“說。”
那個陰森的聲音每次傳來,都讓人毛骨悚然。
男人又哆嗦了下,膽戰心驚的陳述著,
“我叫鐵四,家裏兄弟四人,做黑道生意,三天前,我收到一封信,上麵是空白的。接著,那天晚上,我大哥就被活活燒死在車裏。”
“兩天前的晚上,我二哥被發現溺死在了一處廢棄的公廁裏。”
“我報了警,也找了很多保鏢守著,可是,昨天晚上,我三哥卻在自己的屋子裏,被鋼筆插進了喉嚨。”
“更可怕的是,所有現場,屍體都被切碎了——”
“肯定是那個人的冤魂回來了!”
那個男人說到這兒,咽了口唾沫,目光小心翼翼的掃了下周圍,放佛那個“冤魂”會猛的出現似的。
但這間漆黑昏暗的屋子,依舊那樣死寂。
他這才小聲的繼續說道,
“三年前,老爺子走的時候,幫首的位子傳給了大姐。”
“可她不願走黑道,打算改行。”
“於是,趁著一次家族旅行去雪山,我們殺了她,然後把她,把她分了屍,喂了禿鷲。”
“所以,我知道,這厲鬼一定是大姐,而且,今晚,今晚就該輪到我了!”
“靈渡婆婆!求求你,救救我吧!”
男人跪在了地上,歇斯底裏的喊著,淒慘至極。。
過了許久,那個陰森的聲音才緩緩傳來,
“你要存的東西,是自己的命,那收費很貴。”
那男人趕緊大聲喊道,
“我有錢!再貴我也出!您說,您說。”
又過了許久,而那個陰森的聲音說道,
“你所有的財產,還有,你的一條舌頭,兩隻眼睛。”
那男人嚇傻了。
如果答應了,自己將會變成身無分文的啞巴瞎子。
如果不答應,今晚就是死期。
這時,那牆上的半根油蠟,快燒完了,而一旦熄滅,什麼都晚了。
“我,我,願意。”
那個男人的聲音小的幾乎連他自己都聽不見了。
這時,油蠟燃盡,屋裏一片漆黑。
“啊!”
淒厲的慘叫後,那生鏽的鐵門“吱”的開了,一個沒了雙眼和舌頭的人,走了出來。
當天晚上,一個披頭散發,渾身是血的女鬼,在鐵四的床邊凶惡的轉了一夜,消失了。
鐵四活了下來,當天,他宣布幫派解散,變賣所有產業,把一大箱子錢放在了古屋的門口,接著,“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隨即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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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古屋有一個頗為現代的名字—“宿命銀行”。
它的存在十分詭異,因為可以提供“後悔”的機會。
不管多大的惡行,都可以“存”在這裏,從此這段罪孽,與己無關。
就算再深的悔恨,“取”出後重新來過,今後紅塵滾滾,不留遺憾。
當然,要舍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這代價實在昂貴,若非權傾朝野,或者富甲一方,連邁進屋門的資格都沒有,即便如此,數年間,來人仍絡繹不絕。
但每個人隻有一次進門的機會,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第二次踏進古屋的人,進去了就再沒有出來過。
這也讓它異常的神秘。
“靈渡婆婆”,據說是這裏的主人,但沒有人見過她的樣子,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曆,沒有人會問,更沒人敢問。
時光消逝,這間地球上收費“最貴”的“銀行”,已經存在了不知多久——
有人說二十年,有人說五十年,也有人說,曾經慈禧太後也踏進過這古屋的門,如此算來,早已百年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