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啾啾,清晨的陽光透過枝葉投射下斑駁的光影,一個約莫十三歲的小姑娘自一間簡陋的木屋中推門而出,荊釵布裙,難掩秀麗之色,膚若凝脂,雙目晶瑩,小巧的唇靜靜抿著,烏發垂在腦後,不爭不惱的淡漠模樣。
“穆大夫!你在家嗎?”一藍衣農婦身上挎著大包小包,走近了木屋,她一看見我,就將包裹一一放在石桌上,打開來給我看,“你瞧,穆大夫,這些東西都是你教俺家置辦的,一樣不少呢!”王嬸搓著雙手,高興地衝著我說,一一看過去,心下了然,的確一樣不少,我笑笑說:“王嬸,辛苦了。”將手裏的一錠銀子交給了她,王嬸擺著手推辭道:“穆大夫,使不得使不得!俺們給你找這些東西,可都是自願的,不敢要你一分錢的,村子人要是知道俺收了你銀子,還不定怎麼罵俺呢!再說了,這些東西也不是俺一家人找的,可都是村裏人幫忙才能找這麼齊,村裏說了,不要你的錢,隻求你今後給咱看看病就行啦。”話還未說完,人就已經一溜煙跑遠了,留我一人在桌旁失笑,搖搖頭將銀子重新放回荷包,翻看了一下手中的藥材,這個月的藥齊了,不必再找了,鬆了一口氣,我一轉身進了屋子。
我叫穆南書,醫聖穆百草的女兒,自有記憶以來,我從未見過我娘,她是否活著我也不知,隻知不能在爹麵前提起娘,隻要我提到娘,爹就會抱著我落淚,久而久之,我學會了避開這個話題,既然我隻有爹,便不可再讓我唯一的親人傷心,我三歲時,爹帶我遷到了深山中居住,第十個年頭上,爹救下了穆之,他大我一歲,之後我們三個人,就一直住在這深山裏。
隻是,穆之身上帶了毒,一年前毒發,這毒太猛,爹為了保住他的性命,不得已用藥讓他昏睡,再將他泡在藥桶裏祛毒,山中藥材缺失,爹就下了山尋藥,我就留在了山上,負責照顧穆之,每月為他更換藥湯。
我雙手抵在藥桶邊緣,支著下巴看著一動不動的穆之,他隻穿著白色中衣,眉目溫潤又不失堅定,我不由得看得入了迷,伸出手撫摸他的臉頰,我們從小生活在一起,他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我就能領會,我知道,他現在很高興,因為我在陪著他,我常這樣看著他發呆,有時候覺得,若能這樣看他一生一世,好像也不錯,我這樣想,絕不是因為對他有什麼愛戀,而是依賴,對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人的依賴,他在我心中,是和爹爹一般重要的親人,無人可以替代。
我知曉天庭有位月老,專管人間男女情事,隻是彼時的我卻不知曉,月下老人也是會犯糊塗的,他手中掌管我姻緣的那條紅線,牽牽絆絆,一世癡纏,不是我可以應付得了的,我卻天真的以為,我可以這樣一生一世的平靜下去。
歎了口氣,我伸了食指,使勁戳戳穆之的額頭,一年了,爹不在,穆之又一直沒有醒來,我的日子實在無聊極了,除了每個月底幫他換藥湯那幾天忙一些,剩下的日子我就隻能翻翻醫書,日子過得極為清閑,每月十五也會去山腰上的村子裏問診,這也是爹的習慣,這一年爹不在山上,我就接替了他,每月準時去村子裏走一趟,幫這些窮苦村民免費問診,幾次下來,他們就都認識了我,知道我是穆百草的女兒,便都稱呼我為穆大夫,對我也很熱情,隻是,我頭疼地揉揉太陽穴,他們似乎對我太好了些,我不像爹那般菩薩心腸,若不是爹走時囑咐我每月去問診,怕是我即使無聊死也不會去問診,人心涼薄,我心淡漠,不願過多接觸,自櫃中取出藥箱,戴上麵紗,今天並不是十五,隻是我無事可做,去村子裏看看也好,順便將王嬸的酬勞交給她,爹沒有教我不勞而獲,我也不願虧欠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