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兄!可見著你了,前兩日你逃得快,今日可必須不醉不歸!”

“呸!前兩日若不是我爹派人找我,豈會怕你,今日奉陪到底!”

這是開國縣公家的大公子和中書令家的小公子上回派拚酒沒能盡興。

“王兄,許久未見,可想煞我也!”

“愚兄何德何能,得賢弟如此掛念!”

這是禮部尚書的獨子李侍講和戶部尚書的長子王侍讀,實際上兩人都是正六品的翰林院屬官,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常常因為許多雞毛蒜皮的小事挽袖子動手。

一群權貴衣著華貴氣度雍容的在東宮崇教門外相逢,甭管私下裏關係如何,此刻都仿佛親兄弟一般,恨不得相擁而泣。

待得走近了,卻見崇教門外東宮行儀一絲不苟地陳列,門外兩列頭戴白翎鐵盔的羽林禁衛威儀整肅,門內成群的宮女宦官神色傲然,皇家威嚴在無聲之中發散開來,沉甸甸的壓在眾人心頭。

受邀而來的權貴子弟們頓時收起了喧嘩,一個個在太子宮屬官的溫和而疏離的引領下老老實實的魚貫而入,入崇教殿向道君叩拜行禮,再規規矩矩的起身,往宮內而去。

今日的宮廷夜宴設在東宮崇仁殿後院花苑之中,桌案錯落擺在花苑之中,雖也按照高低貴賤分了座次,然比起昨日龍章台上的恭肅氛圍,已經是從宴會初始便輕鬆了許多。

第一批入宴的客人多是二三品朝廷命官家中的子女,通常是長兄帶著嫡妹前來,若沒有長兄的,便是嫡姐遞出請柬帶著弟弟妹妹入內,縱然大家都是年輕人,但畢竟宴席設在東宮之中,也沒誰敢造次,連高聲喧嘩的也沒有,都規矩的按照各家的座次入座。

東宮之中屬官眾多,招待這一批客人的事自然輪不到李承鈺這太子之尊,或者說就算他願意去招待,那些權貴子弟也未必敢接受,大家反而憑添尷尬。

日頭漸漸偏西,天邊彤雲遮了大半個落日,連花苑之中也染上緋紅之色。自崇教門而入的賓客越來越多。

相較於前一批客人,這會兒三三兩兩相攜而來的人身份便尊貴得多,要麼是幾位位極人臣的一品大員家裏的嫡子嫡女,要麼是皇家宗室的世子郡主。

貴族子弟們有那好學善問的,自然也有那花天酒地的,交朋友這種事,雖然也講圈子,但如果興趣相投了,身份地位也可以暫且不做計較。

這個時候皇子公主們尚未現身,大家雖不會大聲喧嘩,卻也自由活躍,自有相熟的見麵問好。

“啊呀,多日未見,殿下可好?”

“好個屁!上午祭天的時候姿勢沒站對還被夫子看見,下午回府就被父王訓了一頓!”

這是某位郡王世子的狐朋狗友在打招呼,因為萬邦來朝盛典的緣故,大家都被家長掬在家中不允許出去搗亂,也算是憋得辛苦了。

......

天色暗下來,東宮各處燈籠高掛,雖是黑夜,花苑之中依然燈火通明。

唐皇李言慶的庶出子女們也都到齊了,雖然也是皇子公主,但唐國祖製尤為看重嫡庶之別,這一點從太子夜宴隻邀請朝廷官員家中嫡出子女參加便可看出。

而唐皇李言慶本人更是與先文德皇後伉儷情深,子女中放在心尖上的也隻有文德皇後所生的三子二女,因此這些庶出的皇子公主平日裏在宮中基本也都是半透明狀態,如今太子設宴,當然不敢托大,眼看時間差不多了,便聯袂而來。

秦國太子的儀仗方入了皇城,便有守候多時的宮人疾步往東宮去報信。

麗正殿中李承鈺勾勾畫畫將一幅地圖才繪製了一支角落,便有宮人前來稟告,整理衣冠一路帶人到了崇教門外,正看見寒天親自將兩個妹子從馬車上扶下來。——這本該是宮人做的事,但太子樂意,誰也不敢反駁。

李承鈺目光率先落在寒玥身上,見她穿了一身鏤金絲鈕暗色花紋織錦鳳尾裙,煙雲金紗衣罩在外頭,手中一柄六菱紗扇,素腕戴著一對血紅色的珊瑚手釧,頭上梳著淩雲髻,戴著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玲瓏的耳垂下墜著金鑲東珠耳墜,眉間繪著淡紅色的梅花妝。

她盛裝而來,不同於平日裏的冷清散漫,不同於朝服和祭服時的莊重肅然,一身高雅華貴的她美得令人炫目。

縱然不是心中所屬,李承鈺不由得晃了一下神,被寒天不客氣的側身擋了視線,他才回過神來同寒天客氣招呼。

同樣是太子,但昆侖山上長大的寒天自然是最受不了那些繁文縟節的,前幾日為了兩國邦交他生生忍了,如今大事已定,他哪裏還管那麼多,隨意同李承鈺打了招呼,左右手牽著兩個妹子就進了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