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國二十三年春,西南邊境下了一場不大的雨。
茅屋裏的陳鬱木然地躺在床上,兩眼空洞地看著時不時飄灑進細雨的屋頂。他長長地歎了口氣,有些無奈。
陳鬱本是另一個時空的書法大家,有一天靈感忽至,縱筆狂書,然後眼前一黑就出現在了這裏,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之後,陳鬱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雙手卻是艱難地攥了起來。
“這是一個書法的時代,也必然將是我陳鬱的時代。”
陳鬱這樣想著,來到這個世界也有兩天了,他接受了這個身體原本的記憶並且化為己用。
這是一個讀書人的世界,筆下能走龍蛇,筆下能掃千軍。修煉,修的便是書法之道,一筆寫春秋。
不過這個世界卻有些奇怪,曆史進程明明跟另一個時空的基本一樣,但是到了明朝就發生了巨大的改變,明朝一掃前朝的頹廢,征伐天下,奠定了霸主的地位。而且,這裏的書法異常繁榮,但卻沒有一個陳鬱熟知的書法大家。
例如,王羲之,顏真卿,蘇軾,黃庭堅等等這些人都沒有。他們的書法,亦然沒有。
想到這裏,陳鬱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鬆開自己的拳頭。
“陳鬱,你放心走好了,我會讓那些人都付出代價來祭奠你的。”
從記憶中,陳鬱知道了自己這身體的前任的死因。
原本陳鬱的家世尚可,從小就許了一門親事,算得上是門當戶對。不過,陳鬱的爹出走之後,家道開始中落。而陳鬱一心求學聖賢書,也不理會,就導致家裏越漸破落,淪落到現如今住茅屋。
事情就出在了那門親事上,女方家裏不滿陳鬱,便上門來退親。可是陳鬱不知道哪根筋抽了,死活不答應退婚。那趙家人以為陳鬱是圖趙家的財產才不答應,但是趙家人明確說了不會給陳鬱一分錢,結果還是沒能退婚。
隨後,陳鬱就被歹人偷襲,打成了重傷。
這事兒呢,大家也能猜出是怎麼回事,但是沒有人敢說出來,皆是因為趙家出了個有聖啟資質的天才,這也是沒人為陳鬱做主的原因。
這些人確實沒必要也不可能為了陳鬱,去得罪趙家。
聖啟之後,便是能夠舞文弄墨,正式踏上了修行一途。這個世界的等級劃分很純粹,聖啟,童生,秀才,舉人,進士,大學士,翰林,大儒,半步書聖,書聖。而每一個等級,都是靠凝煉筆力來提升的。
實力為尊的世界,陳鬱作為一個弱者,被人淩辱也是自然的。
陳鬱本無性命之虞,但是次日的時候,村裏社學的先生托人跟他說,以後不要來私塾上學了。陳鬱一口氣沒緩過來,把頭一歪就嗝屁了。
在這個世界,不給上社學,就是意味著前途斷絕一片黑暗。可以說,陳鬱的命運已經可以預見,不能習得前賢聖言,就意味著不能書寫文字,就凝煉不了筆力,終生廢人。陳鬱是絕對接受不了這樣的事情的,他也知道必然是趙家人搞得鬼,但他卻沒有任何辦法,隻能躺在床上,憤懣之下氣死了。
“君且安心死,汝妻吾養之。”
陳鬱忽然想起這句話來,笑了笑,不料扯動臉上的傷口,呲牙咧嘴疼了好一陣子。
當務之急,就是先要把自己的身體養好,能下地起床談其他。可是,陳鬱一想到這個就發愁了。家中父親遠遊出門,隻留下書信一封。
而現在家裏的狀況,陳鬱也看見了,破敗的茅屋,家徒四壁,連買藥的錢都沒有。
陳鬱就像是一拳打在了空氣上,空有雄心,卻是連站起來練字都不行。
無奈地歎了口氣,陳鬱隻能是等死了。可是,他好不甘心,重活一趟,偏偏攤上了這半死不活的身體。
陳鬱掙紮著想要起身,不過牽動了身上的傷勢,連連倒抽涼氣,疼得不行,隻能把這個念頭摒棄。
“鬱哥兒在家嗎?”
這時候,門口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一個粗獷漢子的聲音傳了進來。
一聽有人來,陳鬱連忙應聲,畢竟他現在迫切需要個人幫忙,不然還是死路一條。
“在。”陳鬱有氣無力地道,真是淒涼。
那漢子估摸是不知道陳鬱傷重下不了床,便大聲回道:“那請鬱哥兒來開開門,我家小姐有事找你。”
陳鬱皺了皺眉,我家小姐?不過現在不是細想的時候,“門沒鎖,自己進來吧。”
這破茅屋的門,鎖跟沒鎖都沒啥區別,那門外的漢子一推就開。陳鬱認得這麵相黝黑的漢子,是趙家的家丁,人稱劉叔。看到是趙家來的人,陳鬱的麵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難道是想來加害自己的嗎?
“鬱哥兒,你怎麼躺在床上了?是哪個歹人把你打傷了?”那個劉叔看到陳鬱這幅模樣,急忙問道。說著,他側過身去,露出了他身後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