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第一闕 百合之香(一)(2 / 2)

梳蟬歎道:“何況皇上已下旨厚葬璋王,璋王雖為亂黨所脅,終是亂臣,皇上仁厚,寬赦其罪,才得以王爺之尊入葬,便是當年的瓚王也隻得以庶民身份落葬,你還要璋王死後背負上私染皇妃的惡名嗎?”

林賢妃聞言冷笑,卻有淚水滑落臉頰,怔怔的看著梳蟬,許久才冷笑道:“當年你與我說太子若為帝,絕容不得這幾個兄弟,我才應了你,原來,便是皇上也不能——”

梳蟬隻是看著她,林賢妃說不下去,又是哽咽,梳蟬歎道:“我帶了些紙錢和燈燭與你,就在這後院祭祀吧,不過僅此一次,本宮對你的恩典,也僅在今夜了。”

林賢妃接過燈燭,哭的無力,蹲伏在了雪地上。

梳蟬歎道:“你可知芙英居中侍奉過蓉昭儀的一個宮婢,昨夜因偷偷祭祀中澤而被太後賜了杖斃,太後心恨蓉昭儀,此事定會一查再查,本宮剛剛著人遣散了芙英居侍奉的宮人,可你若不知小心,皇上雖有心護著你,本宮雖有心護著你,也無人能救你了,若再累及林將軍,你可安心?”

林賢妃泣不能已,五髒都如絞磨,悲咽之聲,令人不忍再聽。

梳蟬深深一歎,心知此景此情,非她所能勸轉。

步出後院,梳蟬吩咐宮人道:“待賢妃回屋,將這甘麥棗湯端給賢妃喝一點。”

宮人應了,梳蟬慢慢走出淳華宮,抬首看去,天邊已是一片粉紫朝霞,映了滿宮明黃琉璃瓦上的純白積雪,朱紅廊柱,一片斑駁的霜氣雪霧。

梳蟬也被累的一夜未睡,聽了宮人回報林賢妃無礙,略略安心,卻又氣怒難消。

宛襄端了桂圓甘草茶過來,梳蟬接過茶盞,卻淡淡冷笑道:“等著看吧,今日之後,這**不得安生了。”

冬夜清寒,中然吩咐宮人開了窗子,滿室清氣。

中然坐在書案後,細細看著每一封奏章,卻終於放下。

潘公公進到屋中,笑道:“皇上,皇後娘娘著人送來了茶點。”

中然看著宮人打開錦盒,竟是芙蓉糕,中然一歎,忽然站起身,潘公公忙道:“皇上,要去哪個宮裏?”

“朕要出去走走,都不準跟來!”

潘公公不敢違拗,蕾兒提著食盒,失神的看著中然獨自出了禦書房,難掩氣苦。

終於天亮,早朝之時,聽了黑城戰報,契丹終於退兵,又一場無端之戰,無果而終。

清晨時分,孺人進屋來侍奉梳蟬梳妝,與梳蟬笑道:“娘娘,奴婢今早聽說葉大人將皇上賞賜的阿魏拿去醃了肉,賞給士卒,又說那樣才好吃。”

梳蟬聽了,也不由一笑,道:“果然仍是荒唐脾性,這樣可惜了那名貴之藥。”

笑過之後,梳蟬心上仍是沉沉,連著繡圖之上蓮萼都微微染著汙泥,清水蕩濯,不知能否洗去。

門上輕叩,孺人進來道今日清晨,皇上又賞了睦妃兜婁婆香與薰陸香等十幾種名貴香料。

梳蟬聽了那香料名目,淡笑道:“煉丹房被燒之後,睦妃許久未製香了,這是要製百合香嗎?”

睦妃已是懷子,而今製這百合香更有百年好合之意,可見睦妃如今心境,當是何其得意歡喜。

午後,張婕妤帶著慎兒過來請安,慎兒三歲了,眉目之間生的十分肖似年少時的中澤,清俊異常,隻是慎兒年紀還小,又連生了幾場病,有些瘦弱伶仃,不似別的孩子這個年紀時的好動喜笑,隻窩在張婕妤懷中,怯怯倦怠,隻這一會,便又要睡。

見那孩子小小的一團蜷在張婕妤懷中,小手還緊抓著張婕妤的衣襟,十分依戀,梳蟬不由輕聲道:“看來慎兒與婕妤十分投緣呢,也見婕妤平日定是十分疼惜他的。”

張婕妤神色間微微有些僵,笑道:“他如今是臣妾的孩子,臣妾自然疼他。”

梳蟬歎道:“可憐這孩子,連娘親都不知是誰,又失了父親,如今能有婕妤這樣疼他,皇上和本宮也便都安心了,婕妤之功,皇上是會記在心上的。”

張婕妤聞言身上竟是一顫,不敢接話,梳蟬見慎兒實在困倦,便道:“將慎兒抱到這榻上睡一會吧。”

張婕妤忙道不敢,抱著慎兒便要起身告退,梳蟬道:“冬日天冷,慎兒又困著,出去若見了風,可不是好玩的。”

張婕妤聞言隻得將慎兒抱到榻上,柔軟的孩子蜷蜷著,梳蟬取了自己的白狐裘為慎兒蓋好,又對張婕妤道:“婕妤每日照料慎兒,想來也辛苦,便先到偏殿歇息,等慎兒醒了,本宮再叫人去請婕妤。”

張婕妤聞言便是猶豫不舍,卻也隻得隨宮人去了偏殿,梳蟬垂首看向慎兒,微微一歎,一旁的孺人上前輕輕掀起狐裘一角,為慎兒把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