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第五闕 深染鉛華(一)(2 / 2)

車輦停在廣夏宮前,梳蟬道:“時辰不早了,明日還要早朝,臣妾便不留皇上了。”

中然頷首,梳蟬下了車,站在宮門前,見車輦慢慢駛遠,微有一歎,剛要轉身卻見車輦忽然停下,中然下了車,快步走來。

中然走到近前,淡笑道:“你怎麼將這個落在我的袖子裏了。”

是一方絲絹,滿繡鴛鴦如夢,中然將那絲絹遞與梳蟬,笑道:“繡的這樣漂亮,丟了可不可惜——”

中然說著,卻是驀然停住,他剛剛隻見了這一方絲絹,心急還回,並未細看,此時站在廣夏宮門前,簷下宮燈搖曳,才看清那絲絹之上雖繡鴛鴦,一旁題詩卻是:“鴛鴦離別傷,人意似鴛鴦。試取鴛鴦看,多應斷寸腸。”

兩人一時都是怔怔,許久,梳蟬自中然手中取過那絲絹,彎身一拜道:“臣妾恭送皇上。”

回到廣夏宮中內室,梳蟬扶著榻桌坐下,仍是心緒泛起,悲歡沉漾難定。

轉首又見了安薈王妃所送的那幅繡圖,梳蟬曾繡綠竹紅梅,這繡圖花樣一度風靡帝台閨閣,綠諧郎字,紅梅自比,而梅又諧媒字,綠竹紅梅之意不言自明,而安薈王妃所繡之圖,郎君依舊是綠竹,卻是暗諷她紅顏已暮,隻如白梅,再無顏色。

梳蟬心上冷笑,安薈王妃年方二八,碧玉如花,她卻已是二十四歲了,滿宮豆蔻年華的女子之中,她的確已是不再年少,蹉跎虛耗至今,與中然之心卻仍難安定。

宛襄捧著錦袋過來,道:“娘娘,二公子又來信了。”

梳蟬聞言卻覺心上一沉,一霎清明,緩緩歎道:“放下吧。”

這一封書信,梳蟬次日清晨起來才拆開來看,信中心誠隻抱怨龍眼酒太過清甜,梳蟬一歎,憂心二哥又會騎馬出城去尋酒,隻得吩咐宮人道:“將今歲新釀的竹葉青送去黑城吧。”

季秋之月,菊有黃華,梳蟬摘了菊花,準備釀菊花酒。

睦妃又煉成日月丹獻於太後,太後服用之後,神清體輕,容顏回春,不由大喜,厚賞睦妃,中然得知,亦是深喜睦妃賢孝,梳蟬心上卻是愈發冰寒。

重陽宮宴之上,合宮都是稱頌睦妃之德,梳蟬冷眼看去,睦妃原來已如此恩澤**眾人。

睦妃起身為皇後敬酒,梳蟬思及睦妃所為,心上更有心結,接過酒杯之時,似是不慎掉落,酒水濺了梳蟬一身,睦妃慌忙伏地告罪。

梳蟬一笑,伸手扶起睦妃,笑道:“是本宮失手,怪不得睦妃,本宮先回宮更衣了。”

梳蟬回到廣夏宮中,宛襄服侍梳蟬換了衣裙,宮人便來回報道皇上來了。

中然步進屋中,見了梳蟬,為難道:“蟬兒,你是不是仍是不喜歡睦妃?”

梳蟬不語,中然道:“我知道她是嚴旻的妹妹,可是睦妃入宮以來,恭敬賢孝,待人寬德,蟬兒可否解了心結?”

梳蟬聞言笑道:“聽皇上此言,卻是很喜歡睦妃。”

中然被這話一刺,進退不得,窘迫不已,半響遲疑,在梳蟬的目光之下,竟有些不自在一般,方道:“也不是——”

梳蟬笑道:“臣妾可是為難了睦妃,叫皇上憐惜了?”

中然見著梳蟬笑的竟是嬌俏,似有頑氣,便握了她的手,笑歎道:“你啊,明知道我——”

梳蟬抿了唇,抿出臉頰一點梨渦,笑道:“臣妾知道什麼?”

“你——”

門上忽然輕叩,宮人進來回報道:“恭喜皇上,剛剛太醫為席婕妤診脈,席婕妤已有了兩月身孕。”

梳蟬抽回了手,淡笑道:“臣妾恭喜皇上。”

“蟬兒——”

“席婕妤有了身孕,皇上還是快去看望席婕妤吧,臣妾恭送皇上。”

中然再要開口,也覺無話可說,隻得去了,梳蟬獨坐屋中,冷冷一笑,自當年朱華妃初有身孕,於中秋宮宴之上方告知太後與皇上,其後嬪妃多是如此,佳節之時又添喜事,更能博得皇上歡心。

果然過不多久,宮人來回報道皇上晉封了席婕妤為充儀。

席充儀新近有孕,也學了癡纏,中然分不得身,愈發少來了廣夏宮中,更無法依約帶梳蟬前去兩歧山中看秋日石榴。

而宮人這幾日終於找出了那幅石榴繡圖,燈燭之下,梳蟬看著那石榴,許久一歎,吩咐宮人道:“去將這繡圖送到蟠龍殿吧。”

宮人剛剛退下,門上又是輕叩,宮人道:“娘娘,席充儀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