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蟬聞言冷淡一笑,孺人又道:“皇上聽了不悅,已是斥責了席婕妤。”
梳蟬聽得此言也無和緩,孺人道:“皇上斥責了席婕妤,玉環樓中便有宮人自認是手上沾了鉛粉,汙了那杜鵑花粉。”
梳蟬笑意仍冷,孺人便不多說,躬身一拜,退了出去。
次日午後,梳蟬再去看望常婕妤,常婕妤掙紮起身便要謝恩,梳蟬心中悲憐,見了常婕妤惶恐不自在,也不多坐,吩咐了常婕妤的宮人幾句,便起身離了容雅軒。
然而一直到次日臨晚,也不見中然前去容雅軒看視常婕妤,入夜時分,宮人回報道皇上今晚去了丹奐閣,而次日丹奐閣中便查出是一個宮人調弄紫蘇香時不小心混入了一些鉛粉在其中。
梳蟬聽了宮人回報,冷道:“就這樣巧!兩處都是一般。”
宛襄道:“宮人多用鉛粉梳妝,不慎在手上沾了一些也不足為奇。”
梳蟬更冷道:“沾了一些不足為奇,能到足以致秦修容胎死腹中,席婕妤腹痛不已的分量,還能是不慎?”
宛襄不敢多言,梳蟬看向桌上的錦盒中的幾枝人參,道:“用這一枝吧。”
“娘娘,皇上來了。”
中然步進屋中,見了滿桌的藥材和藥粉,微皺眉道:“蟬兒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梳蟬道:“臣妾謝過皇上關心,臣妾無事,隻是在為常婕妤挑選入藥的藥材。”
中然聽得常婕妤三字,便是一歎,梳蟬不及開口勸解,中然卻轉了語氣,再不提及,隻道:“晚風剛剛入宮拜見,希望我能為他賜婚。”
梳蟬聞言便有不悅,中然也看的分明,便道:“不是與梅太傅的孫女,而是翰林供奉尚敏學之女。”
梳蟬一怔,中然歎道:“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安薈王如何看中了一個——供奉之女?”
中然笑道:“剛聽晚風說,卻是今春在青蘭山寺中上香時,與尚小姐一見鍾情,自此魂牽夢繞。”
春日微雨,山寺桃花,殿外飄落,殿上經筒轉動之間,晚風抽了一簽,請寺中師父解答,卻聽身後一個女子驚訝道:“小姐,這位公子竟抽中了小姐剛剛抽過的那隻簽。”
晚風聞言一頓,轉首初見,那女子雪越羅衫,杏紅羅裙,淺羞一笑,那殿外春日的桃花便無端瀲灩的開進了滿心之間。
梳蟬笑道:“若是如此,果然是天賜的好姻緣,皇上可應了?”
“晚風道此生非此女不娶,我怎好不成人之美?”
“婚期定在什麼時候了?”
“晚風自春日一直思慕到如今,想來心急,便想定在下月二十二。”
梳蟬笑道:“是個吉日。”
麵上是笑,梳蟬心上已然波瀾不定,晚風本該選個更有利的聯姻,可如今卻是生生得罪了梅家,若是為情,梳蟬心上微轉,可他們這般處境的人,哪裏還有真心可給人?若不為情,晚風又究竟是什麼心思?然隻一轉,梳蟬便覺厭倦,不由一歎,隨他去吧。
中然下旨,賜婚安薈王與翰林供奉尚敏學之女,朝中眾人聞言,皆是震驚。
晚風在安薈王府接得聖旨之時,手中猶自轉動著那支經簽,宣旨的內官剛去,侍從便進來稟報道:“王爺,梅太傅來了。”
梅太傅兩朝元老,德高望重,白發蒼蒼,雙眼卻濯然冷峻,含怒而來,威嚴壓人。
“安薈王如此背信棄義,老夫當是不能再信!”
晚風笑道:“當日葉無傷拒了太傅親口提親,也不見太傅如此惱怒,安薈王府與梅家早已一體同息,即使太傅現在與本王翻臉,皇上就能容了梅家?即便皇上能容,太傅忘了,葉家可還有一個皇後!”
“正因如此,安薈王府與梅家更該結親以對,安薈王為何忽然毀約?”
“太傅息怒,本王知道太傅最是疼惜這個孫女,可是梅小姐做不得安薈王妃,日後卻可做皇妃,更是顯赫,梅太傅何以這樣看不開呢?”
“你是想要老夫再送一個孫女入宮,可日後——”
“日後梅家就沒有別的女兒了嗎?”
梅太傅聞言一震,晚風笑道:“本王一言九鼎,既然應了梅太傅便不會反悔,如今形式不由人,帆若漲滿,船便不穩,因此不可不暫避嫌忌,但來日梅家的女兒定會是皇後,還是太傅最心痛這個孫女,不忍送其入宮,來日守寡終身?”
言已至此,梅太傅聞言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晚風冷笑,比起家族榮辱生死,一個孫女的終身算得什麼,難為這樣大年紀的人了,還要這樣惺惺作態,這朝堂當真越發的叫人看不得,看不下去了。
晚風手中經簽轉動,佛香淺淡,便是那日桃花忽至眼前,盛夏已過,回首花落湖中,濃綺仍如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