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蟬勉強壓下心中憂煩,道:“臣妾剛剛失儀,還請皇上恕罪,皇上剛才問什麼?”
中然歎道:“晚風請旨出征,蟬兒怎麼看?”
數日前碧水傳來戰報,李殷棄又欲進犯碧水城,擾襲之甚,守軍竟已不堪抵擋,因此上報朝中,中然及滿朝文武為此也已是憂煩數日。
“那皇上覺得此戰,安薈王合適嗎?”梳蟬淡笑,“安薈王長居外省,如今初回帝台,未得稍安,若是此時帶兵,皇上未免會心有不安吧?”
話上安瀾,話中洶湧,如今安薈王這三個字意味著什麼,莫說當局幾人,滿朝皆是心知肚明。
中然歎道:“我知道,可碧水城自樓靖臣之後,竟無一個得力的守將了!心誠如今又是如此,滿朝之中,除卻晚風,還能有誰?”
梳蟬卻歎道:“戚國將士久於戰征,黎庶疲於力役,戰事平定才幾日!於國於士於民都未得修養,再起戰事,於心何忍啊!”
中然聞言一歎,放下牙箸,十分苦惱道:“我也是如此想,百姓何辜啊!”
“那皇上為何不另尋免戰之策呢?”
“可是李殷棄如此來勢洶洶,勢在一戰,如何能免?”
“這個——朝中各位大人都是如何說?”
中然頓了一下,隱隱壓著怒色菲薄,道:“除卻臣等無能便是附和安薈王,他們還會什麼!”
中然不自覺動了真怒,竟不擇言,不免懊惱,梳蟬卻起身親手端起百合鹿肉湯交給一旁蕾兒,道:“這湯也涼了,你拿去給禦廚重新熬煮一下,這鹿肉若不趁熱,便要傷身,告訴他們也不用換新的,這百合要煮的爛熟才好入味,本宮剛剛嚐了一點,隻覺燉的火候不到呢,再多加些甜酒來,有甜酒鎮著,其實本也不需要大火來熬了,去吧。”
蕾兒道了聲是,伶俐的給一旁幾位宮人使個眼色,那幾人也都各尋事情下去了。
一時屋中隻有中然和梳蟬,梳蟬走到中然身旁坐下,兩人並肩而坐,梳蟬輕聲道:“皇上真是氣急了,也不顧在人前了。”
這樣微微嗔怪的體貼和回護,中然微歎,稍稍鬆了口氣。
梳蟬道:“皇上在禦書房看了一下午奏章,一點有用處的都沒看到嗎?”
中然揉了揉額角,怒極反笑道:“有用的沒有看到,反倒見著一個折子上寫著——”
“寫著什麼?”
“算了,不提也罷。”
“是葉緘渝的折子吧?”
中然一驚,梳蟬卻是平靜的看著他,中然隨即苦笑道:“你知道?”
梳蟬歎道:“若是他事,臣妾如此,已算幹政,前車之鑒,慘痛若此,臣妾已不敢為,若為之也不敢教皇上知道,可是,此事涉及李殷棄,蘭棹城之事,皇上忘了嗎?”
中然不免也流露悲色,道:“我怎麼會忘?無傷——”
隻一個名字,兩人卻是沉默許久。
“葉緘渝無論如何也算葉家人,卻出此計策,所以不敢不先與臣妾知曉的。”梳蟬幽幽道。
“你的意思是——”
“臣妾以為葉緘渝的計策——堪用!”
“可是,這未免太過荒唐!兩軍開戰在即,葉緘渝竟要我派人送糧帛給李殷棄,這算得什麼計策?”
“李殷棄於此戰也是損耗甚大,戚國若當真全力再剿,皇上覺得,李殷棄會有多少勝算再全身而退?”
“自然不會再容他逃了去。”
“那李殷棄自己便也該清楚,卻仍如此,唯一的緣由便隻怕是大古蓮山中,經此一戰,日子也是不好過了,皇上,戚國尚且要向吳國購米,何況大古蓮山中?”
“可是,如今戚國百姓尚且不足,我若給了他們糧帛,不啻割肉喂虎,虎狼長成,還是要吃人的!”
“臣妾也知道,這本是下下之策,然而如今卻是所能選的上上之策了,其一,皇上仁厚,不想再起戰端,其二,如今朝中確實不得堪用出征之人,即使皇上準了安薈王出征,然李殷棄凶殘狡猾,那時戚國損耗的將不止是那些糧帛,其三,縱使李殷棄最後伏誅,先皇早有旨意虛設‘定山王’爵位,然安薈王已是親王之尊,屆時皇上又將如何封賞安薈王?”
中然歎道:“即便如此,若真叫人送了糧帛過去,李殷棄難保不得隴望蜀,何況此舉,深傷國威!我不計較自己的名聲,隻怕將士寒心!”
“這個皇上不必擔心,李殷棄草寇無異,既然是要給糧帛與他,怎能算得送?隻能是賞!”
“這個——倒是什麼名目?”
梳蟬聞言卻深深歎息,連著心口都痛的抽緊了。
“蟬兒,你還好吧?”
梳蟬許是臉色過於慘白了,連著中然也驚慌起來。
梳蟬搖首,慢慢緩過氣息,終於道:“皇上可還記得平賢公主?”
“雲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