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蟬看著她,隻覺一瞬間連心跳都靜止了,那女子到了近前,說了什麼,都聽不到了,梳蟬隻是不停的搖著頭。
“蟬兒!你不要這樣!”
聽不清耳畔是誰的聲音,心口那麼痛,痛到耳目唇舌都再無絲毫感應,七竅都枯了。
梳蟬唇邊竟是綻開一笑,那一笑令所有人都瞬間心驚,連站在城頭遠遠看著的晚風也是一陣驚悸。
薈州城前一直有人緊密監視,城下災民雖多,而梳蟬再是如何蓬頭垢麵,那容顏舉止都是太過出眾,因此她的馬車一到薈州城下,便已被人盯住,更是當即回報給了晚風。
晚風此時站在城頭,冷冷看著城下的那幾人。
那個跪在雪地上的女子便是綠兒,晚風也是記得的,年少時也是廝混的極熟的,一日之間,這城下竟是這般熱鬧。
梳蟬看著子楓道:“帶我去蘭棹!”
耳畔盡是勸阻之聲,梳蟬卻是恍若不覺,隻對子楓道:“你帶我去蘭棹,我應你封王拜將,決不食言!”
“蟬兒——”子楓卻是還想勸阻。
“你若不想我死在這裏,就應了吧!王位你都不要?那你看在我大哥教了你那麼多年的情分上,看在我們最後的情分上,你帶我去!帶我去蘭棹!”
梳蟬幾乎狀若癡狂,抓著子楓的衣襟喊道。
子楓看著梳蟬,神色為難而痛楚,終於道:“好,我帶你去。”
梳蟬就是撐著這最後一絲清明力氣,聽到子楓的話,終於慢慢鬆開了手,向後仰去,已是連站都不能了,子楓抱住她向馬車走去。
“楓公子,不可啊!”
“讓開!”子楓怒斥道,“你們還看不出來,若是攔著,她怕也是活不過今日了!”
綠兒從雪地上起身,到了馬車前,對子楓道:“奴婢也想回蘭棹,還請楓公子成全!”
綠兒自蘭棹城中離開便是為了護送朝雨,這是無傷的吩咐,無論多難,她也不能違抗。
子楓看著她,又是一歎,伸手將她拉上了馬車,那幾個侍從也都上了馬,還是道:“楓公子,我們隻有這幾人回蘭棹也是於事無補啊!既然已經到了這裏,為何不進城求安薈王發兵相助呢?”
子楓冷笑,晚風若是肯發兵,又怎會到了今日地步?
看著那幾人離開,隻留一輛馬車在雪地上,晚風已猜知那馬車上的人,便是他的姐姐。
幾人行不多遠,卻聽身後城門驟開,一隊人馬從城中湧出,衝散災民,瞬時攔住了幾人去路,將幾人團團圍住。
“既然千裏迢迢投奔我這薈州,怎麼沒進城便要走了?都是故人,怎麼也該讓小王盡些地主之誼。”
晚風在馬上笑道,子楓回首看去,幾年不見,晚風眉眼間收斂了不少孩子氣,而眉間藏著的劍鋒更淩厲傷人。
四周甲士殺氣騰騰,子楓對晚風遙遙道:“王爺這是何意?”
身後馬車中卻傳來梳蟬低低的聲音,道:“子楓,不用跟他廢話,直接將朝雨拉出來擋著,他若是要殺,就哪個也別落下!”
子楓背對著馬車,聞言便是後背一僵,這話絕不是玩笑賭氣或是虛張聲勢,子楓略微頓下,終於一個縱身從馬車上躍起,晚風手下將士急忙攔截,卻還是被子楓躍到了朝雨乘坐的馬車前,沒有猶豫,子楓掀開車簾,便將朝雨拉了出來。
朝雨臉色慘白,如這這腳下的雪地,她懷著身孕,又經了這月餘流離困苦,身子已是極弱,如今孩子已經六七個月了,卻被子楓架著站在雪地上,子楓更是毫不留情,一根冰冷的細針抵在她脖頸上。
晚風也是瞬間變了臉色,還是道:“顏子楓,你敢!”
“他的確不敢,但是我敢!”
梳蟬說著便是掀開車簾,對一旁一個侍從道:“把弓箭給我!”
梳蟬氣力極虛,靠坐在馬車上,卻用盡了力氣拈弓搭箭,直指子楓身前的朝雨。
“葉梳蟬的箭法,王爺還沒忘吧?”
晚風冷道:“蟬兒,我不信你下得了手!”
梳蟬冷笑道:“朝雨是我表姐,但你說對於我,她和我大哥,哪個更重?”
兩下僵持許久,晚風終於道:“放行!”
城下雪地上,隻有一些淩亂的痕跡證明有人來過,然而狂風吹卷,不消一刻,便是消失無痕,朝雨已被接進城,著人好好安頓了,晚風站在城頭,看著梳蟬離開的方向,已經許久了,晚風終於慢慢閉上了眼睛,微微頷首,身旁心腹見此,回身吩咐了手下幾句。
深夜薈州城門忽開,一對人馬出城,無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