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再匆忙,大哥的書案上也是不會有一絲的淩亂的,心誠便伸手抬起筆托,果然底座的細孔中塞了個細細的紙卷。
心誠取出來展開,隻有短短幾行字,心誠卻是對著這張紙,看了整整一天。
終於天黑,心誠慢慢歎息,晦暗的光線下,心誠才開始環視屋中的布置,雖然簡單,但是和大哥在帝台的書房還是有幾分相似,心誠有瞬間的恍惚,好似並非身處這胡地碧水城中,而是仍在帝台,這幾個月都宛如一夢,不一會大哥就會從外麵進來,板著臉道:“說吧,你又闖什麼禍了?”
思及此處,門當真吱呀一聲開了。
“大哥!”心誠脫口叫道。
然而心誠起身卻見蘇英蘭在宛襄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聽心誠如此喚道,蘇英蘭也是一驚,不及開口,便見心誠瞬間便冷了臉,更匆忙將桌上的一張紙塞進了懷裏。
心誠冷道:“你來做什麼?”
“我——”
“宛襄,你不讓你家小姐好好休息,扶她來這裏做什麼?快扶她回去!”
宛襄聞言就要扶蘇英蘭走,蘇英蘭卻是掙開了,她的腿還沒好,沒有了人扶持便向前倒去,心誠手快的扶住了她。
蘇英蘭哭道:“心誠,你又一天都沒吃東西了,你不能總是這樣糟蹋自己呀,你不好好珍惜自己,總有人會疼的,就像那天,你明明答應了我不去穀底的,可你——你要是——”
蘇英蘭哭的說不下去了。
“好了,”心誠緩了語氣,道:“我若不去,又怎麼能引得了樓靖臣去,你不要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嗎?讓宛襄扶你回房,你想吃什麼叫人去做,我一會就去和你一同用膳。”
這樣和氣的聲調,幾乎是心誠對蘇英蘭從不曾有的了,蘇英蘭聞言點點頭,被宛襄扶著一瘸一拐的去了。
心誠歎了口氣,回到書案前,看著鎮紙下的減字譜,未完的《神殤》,字跡無需錘煉是天然的工整,又如工筆一畫,好似看著那琴曲,耳畔都能依稀響起那些琴音,然後戛然而止在那紙上未完的地方。
心誠收起案上的手稿,想要一同放進懷中,卻是伸手一探,心誠心中一驚,剛剛放在懷裏的那信紙不見了,心誠心下急轉。
蘇英蘭!
心誠立刻向蘇英蘭的臥房而去,走到庭中,卻聽耳畔一陣鷹哨,抬首隻見月下一隻蒼鷹飛過,這庭中還是當年的布置,樓靖臣喜歡在庭中放的兵器架也還在,心誠一個箭步躍到庭中,拿起架上弓箭便搭弓射箭。
心誠臂力過人,箭法極準,那箭破空而去,直追那隻蒼鷹。
畢竟太遲了,那鷹已經飛得太遠了。
心誠心中怒極,一個彎手,那堅硬如鐵的紫檀木弓竟被折成兩段,心誠扔下弓,疾步到了蘇英蘭的房中,一把推開門。
桌上已經擺上了幾樣菜,蘇英蘭坐在桌旁,在等他。
心誠卻是怒極反笑,竟也悠閑在桌旁坐了下來,看著蘇英蘭,道:“竟敢在我眼下放鷹傳信,我這麼防備,還是被你鑽到空子,你說我該怎麼處置你?”
看著心誠狠戾的神色,一句這麼防備,蘇英蘭心如寒灰,心誠以前隻是凶,此刻卻是狠,想到這許多年對他的用情,她一向愛哭,可此刻那麼多的悲傷堵在心裏,卻是哭不出來了,隻道:“心誠,你覺得我會害你嗎?我對你的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夠了!”心誠一掌拍在桌上,“別再對我說什麼情意,將我大哥的信還給我!不要告訴我你讓那隻鷹帶走的是那封信!”
蘇英蘭看著心誠,一言不發,竟是默認。
噌的一聲劍出鞘,橫在了蘇英蘭麵前,心誠看著她,心中恨極,蘇英蘭卻是淡淡笑了,在心誠麵前,她似乎從沒有過這樣自然的神情,從來都是怯懦卑微,思及此處,蘇英蘭笑意更濃,道:“你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