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蟬接過茶盞,輕微一歎,轉手又放下,道:“雲葉怎樣了?”
翠翹笑道:“公主今日好轉許多了,剛剛還過來看娘娘呢,隻是娘娘還睡著,公主便在娘娘的妝台上玩了一會,奴婢見著公主已是開始喜歡那些珠釵玉飾了呢,便給公主梳了個百合髻,公主還嫌不夠好看,奴婢便換了個百花髻,娘娘一會便能見著了。”
翠翹與宮人布好晚膳,梳蟬便見雲葉搖晃著滿頭珠翠進來,終於一笑,雲葉卻還纏著梳蟬,道:“好不好看嗎?”
梳蟬笑道:“都快將這妝台掃空了,自然好看。”
梳蟬說著還是忍不得的笑,孩子的天真果然最慰人心,然而自己九歲的時候呢?其實已會察言觀色,甚至窺視人心了,思及此處,梳蟬的笑意便淡了,看著雲葉,微愁含悲。
日轉如水,便是重陽,太後與中然稍稍淡了憂悲,卻也無過多喜色,如今宮中綿妃已是失寵,中然雖仍未下旨停建冬宮,卻依然再未去畫眉宮,而得寵的楊才人卻是恭謹和順,隻是默坐,以一雙極大的眼睛含情含笑一般的看著中然,中然看去時,卻又謙卑的垂眸。
楊才人都是如此,其餘嬪妃久不得恩幸,太後又是沉凝著臉色,宴會之上便都不敢有過多邀寵之舉。
因此這一場重陽宮宴,菊花雖盛,人卻不如花了。
眾人正無味的賞著歌舞,卻聽一陣瓷器摔破的聲音,之後便是桌椅翻倒,眾人看去,卻是薔美人摔坐在地,雙手捂著肚子,不住的**出聲。
太後見了是薔美人,不由厭道:“又是怎麼了?”
薔美人冷汗涔涔,腹中如絞,已是說不出話了,宮人去扶薔美人,薔美人卻是雙腿打顫,根本站不得,與薔美人最近的常美人忽然驚呼道:“薔美人流血了!”
眾人才見薔美人水粉色的裙上竟是染成了一片褐色,而且那褐色汩汩擴大,可見血正流的急猛。
梳蟬忙令宮人將薔美人送到偏殿,又叫人去宣太醫。
太後厭道:“想必是月事來了,每次都是她這樣敗興。”
梳蟬道:“血流成那樣,想來不是月事。”
太後冷道:“不是月事,還能是什麼?”
太後語氣冷硬,梳蟬聞言默然,宮人卻忽然自後殿進來,慌張道:“剛剛張太醫為薔美人把脈,說薔美人是——是——”
太後不耐道:“是什麼?”
“張太醫說薔美人是——要小產了。”
殿上立時一片死寂,許久,卻見太後聚起手杖重重摜在地上,怒道:“胡說!”
那宮人驚顫道:“奴婢不敢胡說,是張太醫剛剛親口說的。”
太後驚怒交加,中然隻覺心上又是重重撞破的痛,額角已是一片綿密針刺之痛,眼前竟是一片花色茫然。
許久,張太醫滿頭是汗的出來,回話道:“太後娘娘,皇上,皇後娘娘,薔美人確是小產,而且來勢太急,微臣已經盡力了,還是沒能保住——”
太後怒道:“哀家看過彤史,薔美人這些日子都沒有侍寢過,哪來的孩子?怎麼會小產?”
太後說著,忽然又怒道:“難不成這宮中出了不貞之事!”
張太醫忙道:“太後息怒,微臣為薔美人把脈,薔美人雖已小產,但脈象看來,已是懷了近三個月的身孕了。”
“可當日賈太醫為薔美人診脈,薔美人明明沒有喜脈。”
梳蟬道:“母後,薔美人自上次中秋宴後,其實一直也不大好,都是賈太醫為她醫治的,便將賈太醫召來,一問便知。”
張太醫聞言卻道:“賈太醫幾日前交了辭諜,已是離了太醫院了。”
太後聞言大怒,中然冷道:“傳朕的旨意,遣豹韜衛捉拿賈太醫。”
宮人聞言去傳旨了,梳蟬道:“薔美人是如何小產的?”
張太醫道:“微臣為薔美人診脈,薔美人的脈象也是陰虛血滑,乃是長期服用性寒活血之物才會如此,隻是——”
梳蟬道:“隻是什麼?”
“隻是薔美人體質溫和,甚是康健,雖有此脈象,卻也不至小產,更何況來勢如此凶急,甚至不容微臣用藥施針,而且薔美人有中毒之象,隻是微臣一時尚查不出,”張太醫說著,看向薔美人剛剛的坐席,道:“可容微臣查看一下薔美人剛剛的飲食。”
張太醫走到薔美人的坐席前,薔美人剛剛疼痛摔倒,已是打翻了許多盤盞,張太醫卻自桌上取了酒壺,打開壺蓋,嗅了嗅,忙向太後與中然跪拜道:“此酒中含有劉寄奴,孕婦若飲,極易小產的。”
太後怒道:“是哪個將這壺酒放在薔美人的坐席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