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三闋 風波不定(一)(2 / 2)

中然覺這話刮在心上,許久,方道:“是朕疏忽了。”

梳蟬神色同是淡漠,中然隻覺一刻也多留不得,兩人淡淡說了幾句,中然也去了。

梳蟬獨自站在庭中,清風過時,已有玉蘭花落。

晚間掌燈時分,宮人忽然回報,黑城傳回戰報,契丹竟又襲黑城。

戚國前年因儲德祥一案,黑城守備一時空虛,然契丹國內生出蕭皇後私染伶人之事,亦是大亂,兩國因此難得罷戰,而去歲心誠甚至親自前往黑城,督促黑城守將整個冬日未曾懈怠,契丹卻是毫無兵戈之象,心誠上月剛返回帝台,契丹竟是此時襲城。

中然連夜召見無傷等人,心誠卻以凍傷未愈,竟又是推脫未至。

心誠如此不敬之舉,滿朝卻都已是見慣,然次日帝台城中傳出,定國公葉心誠昨夜未赴召見,卻是策馬至護城河旁,將護城河上所有的船都霸占了去,大醉中竟是要組成船隊遊河,鬧的帝台人盡皆知。

這也罷了,偏生酒醉的厲害,心誠下手失了輕重,失手將一個纖夫的腿打斷,其狀之惡,容恩明都未包庇,上呈此事,朱邕更是趁機彈劾定國公平日不臣之舉。

此事之劣,可想見無傷氣的不輕,朝中彈劾不斷,便是中然亦是氣怒不已,隻欲嚴懲。

無傷恨怒之下,再不由心誠使性,責令其三日內便去黑城禦敵,甚至不到明年春日,都不得返回帝台。

心誠聞言,隻是冷笑,無傷卻是複又一歎,這許多年來竟終於現出憂色。

心誠見兄長如此,心中更是難平,狠道:“大哥不必如此,難道你我還怕中然?他連**都安定不了,不能齊家,何以治國?我倒想看看,我若不走,他要怎樣治我的罪!”

梳蟬聽聞此事,出宮趕到丞相府,上得透梅閣,隔門卻正聽了這一句,此時屋中也是寂靜,許久,梳蟬一歎,轉身下樓。

心誠開了窗子,見了花枝之下走過的梳蟬,對無傷笑道:“大哥信不信,蟬兒那丫頭,心裏其實早已選了中然。”

無傷隻是一笑,心誠道:“不愧是大哥,這樣還笑得出來,中然若是對她情深意重我也認了,可這幾年,中然是怎麼對她的,她到底是怎麼想的?我都在想會不會是那年她喝的那毒酒毒壞了腦子,連心都毒死了!”

無傷依舊不語,心誠看著無傷,忽然道:“大哥有沒有想過離開?如當年戚國公。”

無傷聞言一笑,道:“戚國公是天生的謀士,他可為一國傾盡平生所學,卻能毫無留戀的功成身退,因為這一國的興衰看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場人生博弈,輸贏,都不過如此,為的隻是自己不負所學,你我卻不同,從中然登上皇位的那一日起,我們就都不能抽身了,即使不是為蟬兒,因為當初逼得中然為帝,是我們葉家毀了他,而他如今,也可以毀了葉家!”

“的確,我們走到今日,若是敗了,是絕沒有退路了,既然如此,大哥可仍會心慈手軟?”

無傷笑道:“我幾時有過不自量力的心軟?你我這般的人,慈悲,其實不過是自欺至極的奢望,外人看來,葉家或許權傾戚國,但是,我們卻連軟弱的權利都沒有。”

“當真是沒有,隻是我已選武將之路,注定是殺伐之路,那大哥呢?”

無傷淡笑道:“亂世之國,仕途滿是憂患,不堪鴻德,我既已入仕,就從未想過平靜清高,九曲之徑,無一潔淨,也不一容人回首返身,隻得踏荊前行,這就是我的路。”

無傷看著心誠,笑意之悲,涼了人心。

次日,中然寫下派遣心誠前往黑城的聖旨,無傷在停雲樓為心誠踐行,梳蟬親自帶了一壇酴醾酒。

兄妹三人,仍是言笑無間,梳蟬執起酒盞,酴醿酒香,淡微輕碰,神色如常,然而,背後衣衫都已濕透。

梳蟬再看向無傷,如今朝中之局,似都是他一手策劃,可若是他,他為何依舊這般不可捉摸?

而無傷與心誠,究竟意欲何為?

幾杯酒過,無傷著意道:“我記得席鹹此時也在黑城,先不要動他。”

心誠不以為然,無傷道:“席鹹不算什麼,可是,他是皇上提拔的人,沒有必要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再惹皇上忌諱,且先等等,你若覺得他實在礙眼,想個辦法弄回來就是了。”

心誠笑道:“的確,他是皇上的人,要殺也得皇上來動手,隻是我不動他,我兵營裏也自有許多禍害人的法子。”

兩人言語之間竟都已不避諱梳蟬,梳蟬手上似乎微頓,卻做未聞一般,

回到廣夏宮中,卻是一夜絲線纏繞,百折千回,權謀機變,深沉到了極致,心思也已到了精致的地步,仍是未解。

無傷和心誠,到底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