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然皺了眉看朱婕妤,朱婕妤住了口,綿蠻一笑,也不再開口。
鬧了這大半夜,梳蟬已是倦極,又經了剛剛那一場驚嚇,扶著翠翹的手,微微眩暈一般,勉強對太後與中然道:“臣妾失儀了。”
中然便道:“快到早朝的時辰了,先都各自回宮吧。”
太後道:“那該如何處置林修媛?”
中然道:“先將修媛送回淳華宮,此事查清之前,不許踏出淳華宮,也不許任何人探視。”
中然說罷,疲倦起身,道:“母後,兒臣先告退了。”
中然離開後,梳蟬起身拜道:“母後也累了這一晚了,兒臣不敢再擾,便告退了。”
太後笑意不減,語氣卻冷,道:“去吧。”
殿中除卻朱婕妤與綿蠻,其餘嬪妃都是難掩倦意,勉強撐著,此時都起身告退,眾人出了寧德宮,便是庭中經夜的玉蘭花香迎麵撲來,帶了露濃,身上染了**的鳳髓香混著血氣便緩了,這夜這樣長,但終於天亮了,見了宮人送了林修媛漸漸走遠,林修媛散發垂首,隻不肯看向梳蟬。
梳蟬一歎,慢慢步下宮階,抬首便見日色薄光,天色碧透,又是一個深媚六月天。
回到廣夏宮,整座宮殿隻有兩個打掃庭院的宮人,卻是偷懶,互相倚著在庭廊中睡得正酣,落在腳邊一團白色茉莉花,想來是隨手扯著玩的。
翠翹見了便怒,剛要喚醒那兩人,梳蟬輕聲道:“罷了。”
進到屋中,翠翹一聲低呼,便是梳蟬也微微怔住。
竟是心誠坐在榻上,見了她便道:“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太後她們能弄出這麼大事便不是一日的算計了,你竟然一點都未察知?”
梳蟬垂首不語,翠翹小心道:“國公大人,娘娘撐了這**,已經很累了。”
心誠見了梳蟬雪白臉色,緩了語氣,道:“我不是在怪你。”
梳蟬輕聲一歎,對翠翹道:“去沏一壺菊花茶來。”
翠翹去了,梳蟬扶著榻桌坐下,輕聲道:“這次是妹妹失算了,原本以為太後和朱婕妤隻是想對付林修媛。”
心誠神色間是微妙的冷,笑道:失算?”隨即頷首道:“也對,以妹妹的心思,怎麼會沒有事先察知?隻是林修媛是你一手提拔至今的得力之人,又為何放任了太後她們做成此事?”
梳蟬隻覺鬢上金鳳釵墜了整夜,十分沉重,礙著心誠在此,不能摘下,隻輕輕一挽鬢發,微微扶著那鳳釵,淺笑道:“妹妹為何如此,二哥難道不知?”
心誠笑道:“宮裏頭關於林修媛的傳言,我前些日子也聽聞了一些,難不成你當真信了?我卻不信你是這般短淺的。”
“用人不疑,妹妹自然不信林修媛會如朱婕妤等人挑的那般存了覬覦後位之心,隻是——時日久了,隻怕中然會多做思量,更何況——”
梳蟬垂了手在膝上,金釵一聲脆響,稍稍掩了梳蟬的冷淡笑意。
“林修媛對二哥的所作所為一直心懷不滿,與妹妹婉轉說過許多次了,叫妹妹勸著二哥呢,她若太得勢了,林家豈不是更會絆著二哥,妹妹也是在為二哥計較。”
心誠分毫不在意梳蟬的語氣,隻笑道:“無論為著什麼,她既是你難得的知心之人,你如今這般,來日若叫她知了,你可是在絕了自己難得的一段情義!”
梳蟬一笑,心誠早已野心勃勃,所以他未必會希望她得**,卻定是希望她得勢的,思及此處,梳蟬不由笑道:“妹妹原本以為會這樣勸著我的,隻會是大哥呢。”
心誠哼笑一聲,微冷道:“難道二哥從未顧惜過你?”
未及梳蟬作答,心誠一揮手,道:“罷了,隻是你既然已失了算,如今可有後計彌補?”
梳蟬輕歎道:“此事若隻是衝著林修媛,妹妹自然已想好了萬全之策,畢竟妹妹也不想當真將她怎樣,隻想著出了這麼一件事,絕了那許多人的挑撥口舌就罷了,不曾想太後卻是想將葉家也牽扯進去。”
心誠冷笑道:“那也須得當真有這個本事!”
梳蟬歎道:“太後雖智謀不深,卻也並非能愚蠢至此,她未必想著就此能扳倒葉家,隻是此事,即使最後查明二哥與林修媛並無瓜葛,中然心裏也必定會存了這芥蒂,更何況,若是此次定了林修媛的罪,難保中然日後不會忌諱二哥與林朝聯手。”
“可是林朝此人,你也是知道的。”
“我雖知道,中然卻未必明白,何況也不需要中然當真信了二哥與林朝聯手,隻要心裏有了這個疑影,以後萬事便都是禍端,所以,太後其實想要中然忌諱的不是二哥與林修媛,而是二哥與林朝。”
心誠笑道:“林朝此人,雖是當世英雄,卻也當真命蹇,一生忠心耿耿,卻不為先皇信任倚重,九死一生的跟隨先皇打下戚國,卻不得封王,隻為這一句‘九州青霜,天下秋寒’,先皇已不容了顏秋冷,林朝勉強活了下來,卻不想,還是要不容於這一位戚王,隻是我葉心誠卻不會如他一般坐以待斃,隻憑皇上一念之差定我的生死!”
“二哥想做什麼?”
“我答應了你以後讓著他,自然不會做什麼。”心誠又笑道:“林修媛能當眾下得了這樣的狠手,果然女子之毒不容小覷,蟬兒,你可是要好好學著些。”
梳蟬語氣微冷,道:“太後她們並不在意中澤,意欲在你,緋兒也本可隨了這個口風,卻是不肯,二哥,她算得是為你死的。”
心誠笑道:“那又如何?”
梳蟬輕聲一歎,眉目之間渲滿痛色,歎道:“她想要為你開脫,其實你哪裏用得著她來開脫?白白送了性命,卻隻得你這一句,其實男子之狠,才最令人心寒。”
心誠聞言一笑,不在意一般,隨口道:“那此事,你要如何做?”
梳蟬一笑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