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其昀話音一落子楮與玉杉便知不好,打算好要護在離瓊身邊,但終究架不住旁邊的黑狐族人一個接一個往上撲,若執意站在這裏,最終隻能誤傷了大人,再加上一對多本就艱難,於是隻能眼看著自己被逼出場外,長長的街道,一麵是還在選擇的凡人,另一麵隻剩下離瓊,孤零零的,溢出一點又一點蕭瑟與悲涼。
“對不起小師傅,我,我孩子他才三歲,我想讓他活著啊……對不起,對不起……。”
“殺,我們殺。”
“我們也是不得已啊……小師傅。”
“你,你不要怪罪我們,我們,我們隻是想活命而已。”
“是,是啊,你不是信佛嗎,你是俗家弟子,和尚不都口口聲聲說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嗎,那,那你能理解的對吧……。”
“爹爹,我不想死!”
“娘親,娘親救我……。”
“我,我去抱柴火……。”
“快,快,綁住他,不能讓他跑了。”
“先前明明好好的什麼事都沒發生,就是這人來了之後,才發生這種事,他是災星!”
“是啊,怎麼會那麼巧呢,一定是,他一定是妖怪,才會牽連到我們!”
“對,說得對,燒死妖精天經地義!大家快上!”
“……。”
“大人您快走啊!”玉杉一邊被逼得節節敗退,一邊朝離瓊喊道,大人雖隻修習過救人之術,但一群凡人想拿住他還是癡心妄想的啊,可,可大人為什麼不動……。
“畜生!”看著底下的場景,一貫話多的子楮卻隻罵的出這兩字了,也不知是在罵墨其昀,還是底下那群毫無感恩之心的凡間之人,也或者二者皆是,從墨其昀出了這個題之後他便知道這些人會如何選擇,但選的如此迅速,且毫無愧疚之心甚至於理直氣壯,也是讓他意料不到,真是不值……,王所做的一切,大人為這些凡人能活命的苦苦打算,一切都不值得!
“我不能走……。”離瓊站在原地,眼中已再無半點情緒,但無端就是讓人覺得,一股溫柔的哀傷與悲戚幾乎要漫開到一整座城,他依舊固執的未挪開一步,唇邊似乎還帶了一點與平日無兩的笑意,淺聲道:“我走了……那七八百個孩子,該怎麼辦呢?”
那些叫嚷著他是災難禍星,說燒死妖怪是人間正道的話不是不刺耳,眼前的景象,他也不是不覺得諷刺,相反的,他有些後悔了,位極尊神的妖王,為了盡可能不禍及人間,想盡了法子與手段,遲遲拖到如今才動手,為的就是給凡人留一條活路,現今卻成了這些凡人口中該死的源頭,至於他自己,反倒無所謂了,可他替飛羽不值得,替他的狐王……不值得。
但他還是不能走,隻是為的不再是這些手持火把逼近於他的人,而是……那七八百個尚且無辜的孩子,他一動,那些孩子,恐怕一個也活不了,若飛羽知道了他這樣,一定會很生氣吧,在來之前,傲氣得不行的狐王大人還囑咐過他見勢不對要學聰明著些,要知道往他身後跑,要知道怎麼逃命,沒什麼比自己更重要了,……可他還是不夠聰明,飛羽知道了,定會生氣的……。
……
城主府的結界之內早已是麵目全非,那高閣樓台如今連說是斷壁殘垣一片廢墟都算是抬舉,隻有幾塊碎的看不出樣子的磚石才會讓人偶然想起,兩天前這兒還是建築林立,芙池碧水。
卿伊被狠狠砸向地麵,將本就狼藉的地方又添了一個深坑,金色長槍死死釘在胸口,讓他動彈不得,鮮紅的顏色染透了白衣,被灰塵黃土一覆,弄得黑不黑紫不紫,原本冷白豔麗的相貌此時沾滿血汙,左邊麵頰被劃了一長條翻飛著皮肉的傷口,看上去淒慘堪比淩遲的惡鬼,但這又如何呢,僅是如此還殺不了他,墮虛之物沒有心髒,也沒有命門,不然為何連凶獸都能得個獸字,而他們卻隻能被稱作物呢。
卿伊咯咯笑了兩聲,順帶又嘔出一灘血來,閉眼下狠手將胸前長槍一拔反手朝飛羽扔回去,飛羽側身避開,抓住飛馳的尾部將長槍收了回來,他看上去比卿伊好上許多,一身戰甲開了口子,血跡也是這兒一塊那兒一片,手臂上甚至清晰可見一大塊被剜掉的血肉,透出森白的骨,不過至少身上沒什麼窟窿。
卿伊跌撞著爬起,抬頭看了一眼虛渺的天,打不動了,不過……也是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