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擠出了幾滴眼淚,放開李乾向後退了幾步,跪下來朝他叩首:“長兄如父,教養之恩,今日成兒還清了!兄長勿念!”
李乾還想拽住他說些什麼,卻被明瑾攔住了。程千冉拾起地麵上掉落的鮮紅如血的蓋頭,抖落了塵土,重新蓋在了自己盤起的雲鬢之上。然後朝著酆都大帝的方向,施施然伸出手去:“我們走吧。”
雀翎這是才覺得他氣質不凡,便更厭惡他了,攥緊了程千冉的手,幾乎是拖著他向前走去。
程千冉被他扯得跌跌撞撞,好氣又好笑地開口道:“沒想到雀翎大人竟然是個公報私仇的小人,亦或是一個不懂得尊敬未來帝妃的無知下人?”
酆都大帝本在前麵走著,聽到了他的話,便揮開了雀翎,自己握住了程千冉的手,攜著他一路往祭台而去。
“不知小娘子芳名為何?”
程千冉有些驚詫於酆都大帝主動與自己搭話,安全起見沒有告訴他自己的真名,便答道:“我名程成。”
酆都大帝想是沒料到她的名字如此簡單,本想著恭維一下“好名字”的話也一下說不出口,倒是被噎住了。他在教中其實不常與人接觸,眾教徒畏懼他的名頭不敢與他親近,十殿閻羅雖然不畏懼他但他對這十人心有忌憚,也不與之多言。稍微親近些的雀翎卻是仰慕他,說出口的全是敬詞,總是能讓他倒盡了胃口,久而久之,他便不再和人講話了。
他覺得程成有些不一樣。
一眨眼的功夫二人便上了祭台。
酆都大帝拿著一柄青銅匕首,朝程成安慰道:“你別怕,隻疼一下,很快就過去了。”
程千冉看見了匕首的反光,下意識地以為自己今日要葬身於此,忍不住攥緊了酆都大帝的另一隻手。
程千冉沒想到的是,酆都大帝無奈地把他的手從他的掌心抽了出來,將程千冉的手攤平了,然後劃了一刀。程千冉猝不及防疼得一縮,卻被酆都大帝捏緊了手腕動彈不得,然後狠狠按上了青銅柱。
青銅柱上的花紋恰巧壓進了剛剛被割開的皮肉裏,程千冉疼得臉色發白冷汗津津,恨不得一頭暈過去才好。隱隱約約聽見舉著火把的人們和冥教的人開始吟誦歌曲,唱的歌詞他還曾經在編寫戲文的時候用到過——
“成禮兮會鼓,
傳芭兮代舞,
姱女倡兮容與。
春蘭兮秋菊,
長無絕兮終古。”
他忍著劇痛想,這是屈原寫的《禮魂》篇啊,沒想到這個祭祀還挺有文化水準的。隻是這《禮魂》是祭祀的最後一步,難道祭祀要結束了?
果不其然,幽幽冷冷哀哀怨怨如同從地獄傳來的歌聲停下之後,酆都大帝便把他的手從青銅柱上移了開來,在程千冉又被血肉黏在青銅柱上又被撕下的痛楚吸引了心神的時候,酆都大帝直接打橫抱起了他。
他在蓋頭下麵幾乎懵了。
還沒等他有所反應,便被祭台底下窸窸窣窣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
“看!神跡!”
“地獄門開了!”
“可是為什麼今日還未到午時,陰陽兩界之門就開了?”
“這些事不是全憑神仙做主麼?”
而後雀翎的聲音壓下了一切的嘈雜:“爾等還不速速跪下,恭送教主與使女!”
他聽見台下百姓心悅誠服的跪拜和聲音:“恭送教主,使女——”
他聽見抱著自己的人一聲不屑的低笑,而後便是感到酆都大帝猛地跳下了高台,而自己眼前驟然一黑,便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