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黑的。
海麵也是墨藍色的。
夏汐九覺得周圍的一切如同一個巨大的黑洞,把她生生的吸了進去。海水從四麵八方灌入肺裏,她努力掙紮著回首望去,甲板上那抹暗色的身影已然不在。想到這裏,她不禁自嘲起來:事到如今,自己還在期盼什麼?奢望什麼?指望著那個人再回心轉意回來救自己嗎?剛才自己跌入海中的時候,他可隻是冷眼旁觀著,連慌張都不曾呢!早就知道那個人從來都是冷心冷肺,自己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在他心裏都不曾有過半點在意。自己這些年那般拚命執著地追逐著那個身影,到頭來,自己又得到了什麼?家族被小人害的支離破碎,至親一個接一個的與世長辭,獨留自己在這世上苦苦掙紮至今,自己懷著最後一絲希望來向他求助,那個人,卻連一絲動容也無。而自己最好的朋友,自己一直深信不移地,視為摯友的存在,忽地撲過來,撲到那個人懷裏。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一直以為隻有自己是特殊的,隻有自己可以跟在他身邊,可她現在才發現,自己好像從未真正了解過他,一切不過是她的自以為是而已。這樣的自己,真是如同跳梁小醜一般,真是……
“真是難看呐”她嘲諷的呢喃著。看著那對依舊難分難解的身影,那穿著素白衣裙的女孩向來帶著溫暖笑容的眼睛,正向自己看過來,那視線中,冰冷,得意,嘲諷,還有其他那些複雜的意味她已經不想去理會。最後一絲希望已經破裂,自己的人生不再有任何意義,心髒的負擔到了極限……她慢慢倒退,轉頭,一躍而下。
遊輪上燈火依舊,喧囂鼎沸的人聲透過水麵傳到夏汐九耳邊。依稀的光影中,往昔的一幕幕漸漸浮現在眼前,走馬燈一般在眼前交替變換。夏汐九閉上了眼,意識模糊中,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那個還沒有變得如此不堪的,最初的自己。
出生在一個平凡的中產家庭,夏汐九的父親夏衛國在一家普通的汽修公司上班,兢兢業業半輩子,工資仍舊不多。母親蔣婉的身體並不是很好,便沒有出去工作,留在家中照顧夏汐九父女倆的衣食起居。父親每天早出晚歸,不光要負擔一家三口的生計,還要承擔夏汐九的學費和母親的藥費。一家人的日子並不富裕,甚至可以說是清苦。但是每天其樂融融,十分溫馨。
高考後,夏汐九考上了一所還算不錯的師範大學,人生就這樣沿著平凡的軌道運轉著,她將度過四年期待已久的大學生活,畢業後會找一份還算不錯的工作,贍養父母……本以為會是這樣的,平凡,但腳踏實地過完一生。
然而,命運總是愛開玩笑的!
變數是在那年的那個漫長的暑假。
那天傍晚,蟬鳴喧囂,夏汐九沐浴在暖暖的夕陽中緩緩歸家。穿過擁擠的人行道,繞過停的雜亂的自行車棚,再經過人聲鼎沸的小賣部……自家的舊磚樓下,那個人便那般突兀而猛烈的闖入了心神。
黑的如同沉澱了暗夜的眼眸,大理石雕像般峻挺完美的五官,如墨的碎發,一身黑色的夏裝……他就那樣定定地看著走過來的她,鷹鳧一般犀利的視線,在血色的夕陽下,那樣的霸氣絕倫,仿佛以天地為背景,君臨天下!
那個人動了,一步一步沉穩從容地向她走過來。
“夏汐九?”
“……啊?恩!”
“我是陸長夜。”
“撲通”……這是夏汐九心髒漏跳的聲音。
就在那個夏天,夏汐九遇到了陸長夜,遇到了她一生中的劫。
生長在那樣的家庭中,夏汐九從小就是一個懂事而且有些現實的姑娘。她並不是很相信那些天崩地裂的愛情,卻在那一刻如同八點檔肥皂劇裏所演繹的那般,對那個人,一見鍾情!
夏汐九已經忘記了那天她是怎麼走回家的,隻記得那個暗夜般深邃的男人在簡短得不能再簡短的自我介紹後,又打量了她幾眼,便邁著同樣從容的步伐離開了,留下她一個人滿頭霧水地呆愣在原地。
之後的幾天,平淡的日子仍在繼續,夏汐九也把與那個人的相遇拋在腦後。想來自己也沒有什麼能讓人有所圖的!她也並未因此而想入非非。夏汐九最大的優點之一便是理性,說白了就是有自知之明,她非常明白平凡的自己與那個滿身風華的人之間猶如鴻溝的距離。
時間就那麼匆匆的過著,暑假迎來尾聲,夏汐九也收拾好行囊準備奔赴大學。本以為那天與那個人的相遇隻是一場幻境,盡管那時的悸動從未被遺忘,反而紮根的越來越深。隻是沒想到她還會見到陸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