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歸來兮(1 / 2)

天陰沉沉的,蓄勢已久的大雪遲遲沒有飄落半點雪花下來。路旁的瑟縮發抖的乞丐甚至祈盼著趕緊下雪,陰冷了許久的天讓人覺得這冬天太難哎。下雪後或許會有個晴天。反正這樣的天,還能再冷到哪去。

觀華樓,這並不是一處青樓,是紫霄城一處相當不錯的酒樓。所謂觀華,觀的是煙華。臨川而建,臨的是靜若處子輕若淩波仙的煙華川。這鬼天氣,煙華樓依然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熱鬧,卻不吵鬧。因為樓裏吃酒宴客的都是非富即貴。萬一吵鬧聲被鄰座不知名的大人物聽到,惹起了反感,那可不是妙事了。這裏的跑堂不叫小二,叫侍者。他們肩上沒有抹布,腰間沒有圍裙,隻是穿著統一的青衫,束腰箭袖,像某個大戶人家的家仆護院。侍者逢客人來隻點頭卻不哈腰,當然,他們碰到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腰是直不起來的。

戰雲開記不起紫霄城的大概樣子,卻記得這煙華樓。八歲時候,上元佳節。她曾經隨著她的母親,一起在這煙華樓看了滿街的燃放的煙火,像一條著火了的煙華川。看了樓下煙華川滿川的蓮花燈,像天上流動的銀河。她由侍者引著坐到了窗邊的一處座位上,點了記憶中模糊的幾個小吃,她小時候可是記得,這裏的廚子是禦膳坊卸任下來的老師傅。待侍者離去,戰雲開目光轉向欄杆外,樓下是清冷的街道,街道旁是凍得瘦骨嶙峋的楊柳樹,樹下是凍得淒淒然的煙華川。蕭條的景象枉費了這個靠窗的好座位。她輕輕的歎了口氣,把手從水貂皮手暖中拿出來,小指尖上生了兩個小小的凍瘡。暖和的時候就發癢,她把手指蜷著放進口中,輕輕咬了下凍瘡,沒那麼癢了。摘掉了頭上毛絨絨的鬥篷帽子,解去了鬥篷。煙華樓幾乎每張桌子旁邊都有個炭爐,她依舊輕輕打了個寒顫。撩了耳邊散亂的青絲——她是散發,一頭青絲如潑墨般披散,長發及腰,因披了鬥篷行走,一頭直順的長發頗為散亂,她似乎沒有意識到。

她的對麵,是一個錦衣華服的男子,背對著她。戰雲開並沒有在意對麵是誰,隻是在意那張桌子。於是那名男子就被她的視線自動過濾了。

秦聿獨坐飲酒,他在等人,或者說在等一個渾球。忽然覺得背後有人盯著自己,以為又是煙華樓裏哪家不懂事的公子哥在自己背後盯著自己說道些什麼,不以為意,隻是背後的目光是不是太肆無忌憚了?是的,秦聿能感覺到。就好像旁人笑話他後腦勺長了兩隻眼睛。當然,這隻是他多年練就的警覺。他頗為輕蔑並且帶著警告意味地回頭暼了一眼,那一眼,讓他後悔他此時的“惡劣”的目光——他一回頭的動作居然將戰雲開嚇得怔。她很無辜的看了看秦聿。秦聿雖然眼中的警告和輕蔑收的很快,但是被她及時看到了。莫名其妙。戰雲開很漂亮。連秦聿都覺得他很漂亮,那就是真的漂亮。額頭很飽滿,眉毛很英氣而非秀氣。眼睛很——生氣,瞪著他。然後秦聿就不好意思再研究她的五官了。那披頭散發風塵仆仆的樣子,必定不是誰派來監視她的或者是引誘他的。不是他自戀,是過往遇到的太多。他把戰雲開從額頭看到眼睛,就別開眼,專心麵對自己的酒,繼續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