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映雪夜照皎顏(1 / 1)

是夜。

月兒高高掛在空中,溫柔的光輝籠罩了整個益州城,輕輕撫摸著漸漸進入夢鄉的繁華之都。星星像燈火一點一點跳躍在青色的夜空中,為晚歸的人指引回家路。青石板上仍有舍不下回家的情人的男子回首癡癡望,紅木房外仍有點一盞燈籠倚在門上等待夫君歸來的女子,芙蓉帳中仍有暖酒和琴的知己紅顏,街鋪內仍有把酒言歡的兄弟哥們,小販推著奔波一天的小木車,食肆的大娘在燈下仔細盤算著一天的明細……年關降至,人們的臉上都罩著一層喜色,就連勞累一天的店小二也總在笑嘻嘻地想著過年回家時該帶一些什麼給家裏人,好讓他們開開心心。繁華之都的夜晚,寧靜,安詳。

城東有一大道名取為“清寧道”,這裏坐落著益州城的四大商家。“四大商家”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當得起的,他們分別是米糧蘇家,鹽南家,絲綢慕容家,和專門經營書籍往來的杜家。他們壟斷了整個西南的米,鹽,絲綢製品,和書籍的商道,把握著這四大商業的西南命脈。是當之無愧的“益州四家”。深夜時分,雪花紛紛揚揚飄落下來,仿佛從空中翩躚而至的仙子。它們輕輕降落在屋頂上、大道上、小徑上,樹枝上,花圃中,田野裏……雪越積越厚,偶爾樹椏承受不了重量,“嘩啦”一聲,一大片雪從樹枝縫隙中迅速墜下,沒入雪白地麵,濺出一個個小洞,又很快被紛紛的大雪覆蓋。

若兒是個可愛丫頭,一雙杏眼水盈靈動,伶俐可人。

此時她正靠在紅木雕花書桌旁,小腦瓜一垂一垂地,似是掙紮著不允自己沉入夢境。她一手執墨條,一手撐臉頰,迷蒙地喃著:“小姐,多晚了啊……”雖然她想睡,可哪有小姐未眠她先憩的道理啊。若兒陪伴小姐一起長大,深知小姐脾性,每一天定下的事務,一定要在當天完成,否則是不會休息的。現在都二更了,小姐仍不知疲倦地核對著賬簿,稍後還要審閱昨日由雒城府送過來的衣飾樣稿。小姐如此勤勉,她若惜身為貼身丫鬟,怎能怠惰呢?!小姐手旁的墨快寫盡了,趕緊地,她得研墨啊……

“哐當——”若兒手中的墨條掉落在桌上,沉厚的聲音直擊慕容綾心頭。放下書筆,她揉揉後頸,看向一旁支撐不住睡去的若惜。

“看來我仍是沒有用心體恤你呢,若兒。”清清淡淡的嗓音飄繞空氣中,仿佛風吹便散開似的。慕容綾凝望著若惜熟睡的俏臉,隨即輕輕抱起她,向內屋走去。纖纖玉指,嬌肌勝雪,任誰看了都隻道這對柔如無骨的手的主人定是纖細小女,卻見慕容綾抱著若惜如捧輕緞,流雲輕步移向內屋中若惜的床。原來慕容家綾小姐少時體質纖弱,五歲清明全家進陵山為先人燒紙錢時偶遇一位采藥郎中受了傷,小小的慕容綾便說服爹爹娘親救了郎中回家。不想郎中卻是位得道高人,遠望這小女娃兒骨質清奇,適於繼承自己的衣缽,便想一試她的秉性。可巧這慕容綾與他也投緣得很,短短幾天在他的指導下竟習得了內功心訣的四、五成。

此後每逢清明,高人便前來慕容家,教導慕容綾習武。他未曾透露名姓,隻說慕容綾習的是“流雲派”武功,承的是心法與自然一體。慕容綾叫他“師父”,慕容老爺夫人則尊他為“先生”。

而今慕容綾已年屆十七,和師父卻有五年未曾相見。五年前,師父留下一句“為師所授已盡,望我徒兒能自行領悟高深”就失去了蹤跡。

這五年來,慕容家曆經數變,如今的慕容綾已和五年前全然不同。即便師父回來,見到眼前這個清淡冷漠的女子也恐怕再無法將她同五年前那天真爛漫、不諳世事的小徒兒聯係起來了吧。

放下若惜,慕容綾拉過棉被為她蓋上。若惜翻了身,一把抓住她的手,口裏喃喃:“小姐……快歇息了……”嘴角扯出一個清淺的笑,慕容綾抽出手,吹滅內屋的燈,轉身步出簾門。

雪已經停了,這蘭園中靜謐得可聽見人的呼吸。白色皚皚的一片接一片,夜色籠罩下,月兒又露出半個臉。好像捉迷藏的孩子,惡作劇地為大地下了一場大雪,待到大家都尋他不到時,便又笑嘻嘻地鑽出來。

皎潔的月光照在慕容綾的臉龐上,泛起一層柔和的光,她自幼習武,所以不用披雪裘,一身衣衫飄然雪地,樹影襯得她的表情似喜似悲,若遠望定會將她錯認成那九天外下凡的仙女。

“誰?!”綾羅飄然迅速移開方才所站的位置。慕容綾全身豎起了警覺。這蘭園所處慕容園的中心,每一層的護衛都是經她精挑細選,能令他們悄然不覺飛至此處,必是高人外的高人。卻不知是敵是友。

突然一個晃亮的物什以極快的速度從她背後飛來,慕容綾猛然轉身,卻不及擋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