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沙狼
沙沙沙,草林中走獸聲不斷。
一輛略顯華貴的馬車從此經過,事實上,這輛馬車先前已經穿越了五個如此地般的茂密高林。古丘南地多山林,馬車的護衛們早已習以為常。
是的,這輛馬車有護衛,而且是著赤色盔甲的護衛。
為首一人年約四十,稍胖,左邊額頭上有個杯子大的傷疤。他眉目凶橫,右邊眉頭高,麵容中充滿著煞氣。此人定是個久經沙場的老將,這種氣質隻有殺過軍卒的人才有。江湖人有俠氣,軍人則是鬼神莫近的煞氣和血氣。
此行十五人,說不上浩浩蕩蕩,卻也相當的有氣勢,他們動如脫兔,靜若處子,軍容整肅。一路行來,除了馬蹄之聲,竟無其他半點聲音。
將軍略微放慢速度,靠在車廂右側,輕柔的說道:“小姐,過了這片密林,再往北三十裏就到安南大都護府了,大人一定派了人在那兒接應。”
車裏麵是個女子,語音不嬌媚,倒是有一股英氣,她道:“有勞何伯伯了,這一次去天商國是我自己的主意,連累了何伯伯跟我受苦,瑾瑜十分過意不去。”
將軍姓何,單名一個治,他爽朗道:“小姐這是說的哪裏話,末將的這條命都是大人給的,休說區區天商國,即便是赴湯蹈火,末將也在所不辭。”
雖是這樣說,何治的心裏卻是有憂慮的。天商國的北邊境和崖州之間有百裏之隔,而這百裏山林,凶險萬分。其中最厲害,即是沙狼。沙狼是狼,亦是人,傳說中吃人啖血,天商國和古丘都曾數次派兵圍剿,奈何收效甚微。沙狼之患,一直是兩國的頭疼所在。
女子知曉何治的性格,也不再矯情,說道:“何伯伯,盡快趕路吧,天黑了,這條路更難走。”
何治應了一聲是,他抬頭望著天色,他再清楚不過,晚上意味著什麼。
有人在向北,亦有人在向南。
兩國國界,並非官道,豈是一般人能夠逾越的?出奇的是,今日有兩撥人。同樣是馬車,不過素樸了許多。趕馬車的是個腰間懸大刀的漢子,跟他長得有五分相似的年輕女子似有心事的坐在他旁邊。前麵,少年白衣飄飄,容顏不輸世間任何一名絕色女子,後麵是兩位少女,一人大眸子,頭上頂著呆毛。另一位,著紫衣,有些媚態。兩人的關係莫名,尤其是大眸子的少女,腮幫子鼓鼓的,藏著不平之氣。
白衣少年無精打采,曾幾何時,他也是風靡大街小巷的俏相士,如今淪落到做保護人的差事。他不是心有不甘,而是無聊。離開觀音郡之後,風平浪靜,到了安南大都護府,有大都護穆雄飛親自簽的通關文牒,此去天商,應該無憂了。
按照穆雄飛的意思,是走官道,大軍護送。但朱晦庵拒絕了,他執意要走百裏大山的小路。穆雄飛也許不明白朱晦庵的心思,白衣少年江仲謀是有些理解的。在觀音郡,朱晦庵最終見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女人,女人早已作人婦,坐在小溪邊洗著衣服。觀音郡的大難未給她帶來任何的影響,相夫教子,生活的苦難折磨得她體無完膚,她仍樂在其中。
朱晦庵自認讀遍了天下的書,唯獨讀不懂女人。
掀開車簾,望著無邊無際的荒山和草木,朱晦庵道:“百裏大山,我以前從天商到古丘走的就是這百裏大山。當年這些山路還是開放的,有許多同路人,現在兩國封鎖,杳無人煙,能再次踏足,著實不容易呐。”
趕車的常戎沉聲道:“先生,此地在三十年間出了個沙狼族,天商和古丘不得已而封之。沙狼族天生神力,經常來往於兩國邊境州府之劍,少殺搶掠,無惡不作。大人,恕我多嘴,當時您應該聽穆大人安排的。”
朱晦庵搖頭道:“常將軍,若是走官道,你我性命恐怕更加堪憂。”
常戎的眸中殺意凜然,他已然心領神會。他不由得悲哀起來,以朱先生的學識和胸懷,天下何處去不得,古丘為何要苦苦相逼?他埋著頭,心裏不是滋味。
朱晦庵拍著他的肩膀道:“朝廷,曆來人心涼薄,你不必替我介懷。”
兩輛馬車,相隔不到五裏。
由何治以及十四名軍士保護的香車忽然抖動,地上如泉湧。繼而是一陣風沙,籠罩在天地之間。沙子實在太密了,迷人眼。何治大叫道:“快,快,保護小姐,沙狼來了!”
隨著一聲淒厲的狼啼,何治感覺到整個山林都在晃動,三頭狼影驟然出現在他的麵前。他長戟橫掃,狼影消失。這是沙狼的變化,除非能撥開風沙,否則,永遠走不出狼殺的困境。何治內心焦灼,因為他聽到了女人的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