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爭位（二）
除夕，丹霞山掌教之爭。
不同於尋常人家的闔家歡樂，辭舊迎新，殺雞宰羊，今日的丹霞山氣氛顯得有些沉重。丹霞山祠堂道家天君的碩大香爐前，近百歲高齡的陳希聖站在首位，接下來即是陳金摶，吳為子。再後麵則是四堂之主，掌戒堂堂主顧冬夏也郝然在其列，他的孫子顧白在他身後，神情冷漠。
按照丹霞山以往的規矩，除夕早上需要跪拜天君老祖，請道庭諸仙下凡除難，不過也許丹霞山的道統實在沒落，一百多年來，也隻請了一次天君顯聖。在跪拜完天君的金身之後，一襲白色道袍的陳希聖退到了一邊，欲言又止。而陳金摶走到金身前，摘下腰間的掌教小銅劍，卻無半點可惜之意。
陳金摶望著眾道人，說道：“諸位，貧道自十六歲掌管丹霞山大權，如今整整四十年。貧道的修為有限，能力亦是不足，四十年期間，丹霞山並無大的長進，反倒是人才凋零，草木不盛，此皆貧道之過也。今日除夕，貧道決定重選丹霞掌教之位，貧道老矣，希望丹霞山後輩弟子能後浪推前浪，讓丹霞山道義廣散人間。”
仙藥堂的堂主邱曉月沒有風霜痕跡的麵頰上氤氳著幾分焦急之色，此刻的祠堂，丹霞山所有的青年子弟彙聚，即便是不常露麵的丹劍堂陸雲嫡傳弟子孫平以及在外遊曆的修真堂蔣夢得也都在。丹霞山年輕一代裏，除了最出色的顧白，然後就是孫平和蔣夢得兩人了。孫平是個其貌不揚的小個子，背著一柄純鐵劍，目光卻有神，而蔣夢得則高大威猛，絡腮胡子，雖然不到三十歲，卻長相老成。
華心沒來，這讓邱曉月的心裏十分不安，她的這個徒弟平時沉心丹藥之道，不精武學，但也從不會缺席這種重要的場合。聯想到葉自空的有備而來，邱曉月如何能不擔心？當然，她還在想著另外一件事，林晚燭，林晚燭不久之前下山，但昨夜丹霞山派出百名弟子在整個梁州尋找，卻沒見到其蹤跡，難道他也出了事？
當然，此刻在想林晚燭的不止他一人，老祖陳希聖總覺得事態不對，到了他這種境界，自然能判吉凶，他雖不通卦術，但道家一脈相承，他已經能察覺到林晚燭近日有大難。修真堂堂主盧冠清難得清醒，他拍了拍蔣夢得的肩膀，道：“夢得，待會兒的比試你盡力就行，我修真堂講究一個順其自然，不必太過認真。”
聽到此話的陳金摶臉都有些黑了，蔣夢得摸摸後腦勺，呆呆的笑了。
祠堂門前，雕刻有八卦圖的巨大青石地麵上，一老一少悠閑的站著，老者葉自空無妄境宗師氣度盡顯，而少年葉楓則意氣風發，邪魅的微笑。場地周圍圍滿了丹霞山的道人，他們神色或激憤，或不平，或寧靜，但無一人上去找他們的麻煩。
既然葉自空敢帶著葉楓來，他的實力決計是青年中頂尖的，他們中的大多數上去隻會自取其辱罷了，而且車輪戰消耗元氣這種齷齪之事，身為道家福地的丹霞山不會去做。今日丹霞山上場的有三人，分別是孫平，顧白，蔣夢得，如果他們都敗了，那麼丹霞山也就沒有回轉的餘地。
陳金摶帶著一幹道人從祠堂走出，他忽然覺得有些輕鬆，這些年他當掌教，背負著整個丹霞山振興的希望，他實在是累了。他輕輕的踏出，已然出現在八卦道台之上，緊隨其後的是參加比試的三個年輕人，除卻顧白的眼神說不清道不明，其餘兩人都十分平靜。他們修煉道家心境多年，早已到達了寵辱不驚的境界。
葉自空瞥視三人，說道：“丹霞山還是有人才的，陳師弟，這三個年輕人挺不錯的，應該能在楓兒手裏過幾招。”他的語氣自負而不留情麵，作為無妄境的高手，世間頂尖的一群人，葉自空確實有這個能力自負。
陳金摶沒有在意他的話裏藏刀，而是道：“葉師兄，楓兒既是葉盈缺師兄的孫兒，自然也是我丹霞山之人，這場比試不論勝負，貧道都希望陳葉兩家能坐在一起好好的談一談。道家之人清靜無為，實則也是無可奈何之事，道家也不盡是有出塵心境的高人。”
葉自空神態鄙夷，擺手道：“你丹霞山的道我三清山高攀不起，行了，楓兒，跟你的幾位師兄好好比比，切莫出手太重，傷了他們。”說此話之時，葉自空目光中流露出殘忍，而會意的少年葉楓則拱了拱鼻子，殺意畢現。
孫平向葉楓作揖，他是陸雲的嫡傳之人，卻在丹霞山聲名不顯，有人說他劍術不精，陸雲為了麵子把他雪藏，也有人說他跟他師父一樣，隻注重劍道，不理人間俗事，其實他的修為未必比顧白差。
孫平個子雖不高，用的卻是重劍，他的鐵劍呈現烏青之色，長三尺有餘，由廬山之鐵鑄造而成，這廬山之寒鐵在整個劍客江湖都是有名的。此鐵寒而不脆，天然有劍意，尤其是瀑布深譚之底的鐵精，曾受到無數江湖人的垂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