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客至
丹霞山古道上，有一老一少在上山，老者頭上鬥笠，少年足蹬布鞋，他們走得不緊不慢，如同朝聖的道者。老者著灰衣，手中執木棍，似乎腿腳不便，少年卻是活潑天真，時不時指點山上風光，多有讚美之色。
明日是除夕，整個丹霞山的道士都在布置相關事宜，除卻供奉三清和諸仙家法相之外，跟普通人家一樣，丹霞山也會祈福貼畫，隻不過他們貼的是道符和仙家畫像，不僅能驅鬼辟邪，還能招引各路仙家。當然，他們也準備了各色美食，如桃湯，屠蘇，年糕，丹霞山為此請了專門的糕點師父，這兩日山上真是熱鬧非凡。
不同於佛門的恪守規矩，道家跟注重隨心所欲，無為而治，今日接待上山賓客的小道童也都換上了平時不舍得穿的新道袍。而修為不淺的道士們則下了山，為老百姓們做道場法事，送年畫道符，這讓梁州的普通百姓們十分的高興，畢竟丹霞山的神仙，他們一年也見不到幾次的。
老者和少年在晌午到了長老峰，少年在護劍石前站了一會兒，問道：“大爺爺，這就是那個藏有乾元劍道的石頭嗎？”
老者點頭道：“不錯，乾元劍道乃丹霞山最著名的劍道，隻可惜近百年來，丹霞山真正悟出此劍道的幾乎沒有，楓兒，將來你也不必過於執拗這塊石頭，要知道大爺爺傳你的劍道比乾元並不差。”
名為葉楓的少年眨著眼睛，有些天真，隻是這天真中夾雜了些許邪魅的意味。老者望著仙氣縹緲的丹霞山，他的臉上閃過回憶之色，繼而他拉著少年的手，一步踏空，扶搖直上，再出現之時，已經到了九九天梯之巔，老者放聲道：“丹霞山葉自空前來拜見！”
刹那間，丹霞山上至混元殿，祖師岩，下至門人屋舍，皆聽到了這個聲音，而在竹院閉關的陳希聖已經走出了院外，他有些惆悵的道：“終於還是回來了。”
陳金摶，吳為子，四堂堂主中的兩位齊齊的出現在九九天梯，陳金摶的麵色略顯凝重，而吳為子則是臉色陰沉，丹劍堂堂主陸雲劍已在手。
陳金摶道袍獵獵作響，說道：“葉師兄，真是好久不見。”
丹霞山一百五十年前由兩位老祖開山，一位姓陳，另一位姓葉。兩位老祖都是修為驚人之輩，然四十年前，葉家後人葉自空帶領葉姓一族叛逃丹霞山，在三清山開宗立派，從此丹霞山一家獨大。葉自空離開的緣由不為人知，而這件事當年在江湖上也是引起了軒然大波的。葉自空乃葉家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他離開那年剛二十歲，卻已是觀行境巔峰，如今更是深不可測，三清山的道統已然排在丹霞山之上。
今日，葉自空回來，還以丹霞山自居，其中的意味耐人尋味，他沒有摘掉鬥笠，卻是微微欠首，說道：“陳師弟，老道此行是回來接管丹霞山的，還請陳師弟交出掌教銅劍。”
“葉自空，你當年已經叛出丹霞山，還敢回來搶掌教之位，真是癡人說夢！你若是客，我丹霞山自當掃榻相迎，你若想為敵，我丹霞山也未必怕你！”吳為子雖然平時喜歡調侃陳金摶，但無疑他跟陳金摶的關係也是最好的，他說話的語氣一點也不給葉自空麵子。
葉自空並沒有生氣，而是道：“陳家和葉家先祖有過約定，丹霞山的掌教每四十年須得換一次，由兩家最傑出的弟子比武來決定。當年葉某敗給了陳師弟，心服口服，如今四十年已過，祖宗之令不可違！”他這句話“心服口服”四個字咬得極重，且說的時候一直盯著陳金摶的眼睛，神情蘊含不屑。
陳金摶似有愧色的避開葉自空的目光，吳為子卻已長劍當空，他的劍密布魚鱗，赤色如火，在他出手的同時，仙藥堂的邱曉月和丹劍堂的陸雲也同時動了。邱曉月以手中拂塵作劍，而陸雲的劍氣如滔滔江河，奔流不息，又帶著沉重之感。
葉自空仿佛早已料到三人的出劍，他並不慌張，而是拉著少年葉楓急退，他左手朝天一抓，天空晦暗，不見元氣，卻滿山皆是元氣。空氣驟然緊縮，吳為子，邱曉月，陸雲的攻勢同時頓滯。自成方圓，無欲無求，元氣已化作虛無，這是無妄境才有的境界。吳為子的魚鱗劍尖如同蒙上了一層氣韻，任憑他如何努力，卻無法再向前一分。火焰狂卷，吳為子的臉色亦如火焰般烈紅，他的獨臂在不停的抖動，元氣湧出。葉自空左掌下壓，宛如山嶽降臨，隻在頃刻之間，吳為子的手臂衣裳炸開，布滿了條條血絲。邱曉月的拂塵輕靈，仿佛塵埃，卻揮之不去，沾之跗骨，若是讓她的拂塵絲掃中，必是斷骨割肉之痛。不過，她的拂塵最終沒有刺到葉自空身前一尺，葉自空隨手一拍，她整個人都倒飛出去。三人之中能跟葉自空正麵匹敵的唯有丹劍堂堂主陸雲，他的黃土之劍傳說由黃河深處天然孕育而出，既夾雜著大河的奔湧，又有泥土的厚重，他左手抵住右手的手腕，一轉劍，黃河之水灌頂而來，似乎要撕碎葉自空的方圓。
葉自空仍舊鎮定自若，陸雲的修為在道玄境巔峰，比吳為子還要高上一籌，隻比陳金摶差半分，其實若論劍道的感悟，陸雲未必比陳金摶差，他的劍殺人氣更足！葉自空兩手牽引，一直氣劍騰空而來，出現在陸雲的身前，幾乎要打破陸雲的劍氣屏障。而陸雲不退反進，黃土劍直指葉自空的眉心。陸雲是個純粹的劍客，他淬煉劍意四十餘年，劍心穩固，在他的心中，唯有自己的劍。葉自空的氣劍穿過了陸雲的左胸，而陸雲的黃土之劍也已到了葉自空麵前不足三寸之處，凜冽的劍意打向葉自空的眉心，然後天地色變，在黃土劍的周圍黃土和大河齊至，隨即將葉自空整個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