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起身點燃燭台,又去拿了些柴火進來,添進火盆裏。回身坐到床邊時,發現舒雲倦正笑盈盈地看著她。她不由得喜道,“你醒啦?”
“剛剛沒嚇著你吧?”舒雲倦啞著嗓子問道,聲音不複平常時的清朗,“我還以為你會像上次一樣嚇暈呢!”
“切,”梨花撇一撇嘴,“暈過去的是你好不好?”說完心中又有些酸澀,沒想到他醒來的第一句話竟是問這個。她終究還是當了一回無情的負心人。沉默了一會兒,又想起桃花夫人留下的那張紙條,於是起身去倒水,手卻被舒雲倦拉住,“別走。”
“夫人說你醒了得吃藥,我去倒水。”梨花柔聲說著,抽出手,從火盆邊倒了一杯熱水,好在剛剛火熄了一會兒,此刻水正溫。接著從衣袋裏拿出那個小瓶,將瓶中三粒沐春丸倒在手心,喂進舒雲倦嘴裏,又把他半扶起,把水送到他嘴邊。
舒雲倦一直沒說話,隻是笑著。過了一會兒,他的手指劃上梨花的臉頰,“你哭過?”梨花仍是不習慣他這樣的親近,微微側了一下身,“嗯。”
舒雲倦皺一皺眉,隨即又舒展開,“我很高興你為我哭,可又舍不得你哭,真是為難呀!”
聽他誇張的語氣,梨花不由展顏一笑。
“嗯。”舒雲倦欣賞地看著她,“還是笑起來好看。”
“事情都解決了麼?”梨花想起他的傷問道。
“沒事了。”舒雲倦雲淡風清地答道,梨花一看就知是在敷衍她,卻也不再多問。
“嗬嗬,”舒雲倦笑著把弄著她散落的頭發,“我最喜歡你什麼都不問的樣子。”
“我卻不喜歡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梨花冷然道,“若是我知道你已受傷,也不會讓你傷上加傷了。”
舒雲倦拉起她的手在臉上磨蹭著,淡淡一笑,“就你這花拳繡腿還傷不了我。”
梨花抽回手,頭一回對他生氣了。即便那日他耍賴要和她共住一個船艙裏,她也沒怎麼反應。可想起今天他吐血的樣子,還是忍不住生氣,也許她隻是生自己的氣吧,氣自己沒回頭看一下就傷了他。
舒雲倦也不知是怎麼地了,醒了之後很少說話,就是望著她笑,似乎就笑不夠一樣。
梨花心一軟,“累了麼?累了就閉著眼睛休息吧!”
“不累,看著你我高興得很。”舒雲倦仍是笑著說道,不像平日那般嘻皮笑臉,隻是她說一句,他就答一句。
梨花也不知道說什麼,隻是陪他在床前坐著。
“你給我念詩聽。”舒雲倦突然說道。
“念什麼呢?”梨花問道。
“隨便。”他懶洋洋地答道。
梨花拿起剛剛放下的書,這才看清楚是李義山的詩集,隨手翻開一頁,是《錦瑟》,輕聲念了起來: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娟。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以前讀書時,她就喜歡背他的詩,隻是很多都晦澀難懂,不過她也是讀著好玩罷了。這時讀起來反而有一股親切感,於是也不看舒雲倦,一首一首地繼續讀下去。
等到她把這本詩念完,發現舒雲倦已經睡著了,嘴角還是帶著那抹笑,像個正做著美夢的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