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一直在夢中叫著姑娘,醒來時看見林黛玉微笑著看著她,她便哭了,一直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別怕,我們都好好的活著!”黛玉撫摸著雪雁的頭說。
邢岫煙很是平靜,靜靜的看著大家高興的樣子,她的臉上也現在一抹比陽光還要溫暖的笑容。
惜春嚇呆了似的,半天都未能說話。
黛玉搖了搖惜春很久,可是惜春卻像呆了一樣,一句話也不能說,口裏“咿呀咿呀”的就像夢語一樣。
“惜春!”黛玉大叫一聲,“惜春,你醒醒!”
“她好像傻了……”湘雲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寶釵、黛玉、妙玉、邢岫煙、香菱、雪雁不可思議的看著湘雲,又馬上將目光落上惜春的臉上。
隻見惜春雙目呆滯、兩片嘴唇微張著,頭發蓬亂,唯一令人感覺到她還活著的是那張白皙的臉,像珍珠粉一樣白的耀眼。
“我要做尼姑,我要做尼姑……”惜春忽然說話,可是就這樣不停的重複著這句話,“我要做尼姑。”
“雪雁,照顧好她。”黛玉對雪雁吩咐了一聲。
看著黛玉的樣子,雪雁便扶了惜春。
黛玉走在前麵,寶釵、黛玉、妙玉、邢岫煙、香菱、雪雁扶著惜春走在後麵。
“竹林館在哪裏?”寶釵問道。
“往前麵看看!”黛玉說。
西子苑不知道沉沒到什麼地方去了。黛玉走過一片高高低低的路,她的身子也因為地麵的不高不低而顯得小了很多,隱沒在像墳墓一樣的土堆裏。但她卻想著,要走出去,從這片已然荒涼的土地上走出去,她要找到竹林館。
竹林館裏有她的全部記憶,尋到竹林館對黛玉來說就是一種心理上的安慰。
“竹林館”三個金色的大字,已然跌落在地麵。黛玉看到那張招牌的時候,她一下子跌倒在那張招牌麵前。
“竹林館……我的竹林館……”黛玉落起淚來。她的希望,充滿希望的竹林館竟然一下子都沒有了,她的頭腦裏開始回憶在竹林館的全部過去,似乎仍然有眼前晃蕩著,像狗尾巴草一樣的晃蕩著。
眼前是散亂的竹子,斷裂的竹子連成一片,已然沒有當初竹林館的恢宏氣勢了。哪裏還有竹林館,哪裏還有草堂,哪裏還有竹林,什麼都化成了淩亂的渣滓,連風也懶得吹動一下。
黑木走了、陳以俊走了,來過湖心島的男人都走了,如今竹林館也塌了。黛玉一下子感覺她所盼望的幸福一下子都沒有了。她為著那些姑娘們丫鬟們所設計的美好的幸福時光一下子全部都毀了。
天上的雲迅速的散去,天一下子變得純藍純藍的,雪也開始融化起來。
黛玉感覺到寒冷起來,身子禁不住的顫動起來,本來是扶著惜春的雪雁一下子緊張起來,放下木木的惜春,跑到黛玉身邊。
“姑娘,你沒事吧?”雪雁問,扶住了黛玉,直感覺到的黛玉的身子涼涼的。
“顰兒,我們回去吧。”湘雲沒有笑,似乎她也感知到了黛玉的心。
“林妹妹……”黛玉仿佛聽見胤禛在喊她似的,她閉上了眼睛。
還有寶玉的聲音,仿佛在說,“林妹妹,不要回賈府來。”寶玉的聲音分外清晰,但卻越來越模糊。但胤禛的喊聲似乎越來越近,震蕩著她的耳膜。
寶釵似乎也在拉著黛玉說,“不要回去,不要回賈府,我們可以再建一個竹林館。”
“天要滅人,人如何鬥得過的?我隻是個凡人。”是黛玉的聲音,“也許賈府是個鬼地方,與天抗爭,與地抗爭,不如和人抗爭,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在一片廢墟中,黛玉開始尋找她的那個裝著兩百多萬銀票,還裝有胤祥的玉折扇的箱子。
“我的箱子,紫色的,檀木一樣的紋路,這麼大……”黛玉比劃著,“玄鐵做的。應該可以找到。你們快幫我找找。”
黛玉摸著手裏的鑰匙,那是那把玄鐵寶箱的鑰匙。寶釵、湘雲等人開始尋找起來,直到天黑之前,妙玉終於在竹子間的空隙間找到了那個箱子,交到黛玉手裏。
黛玉拿著那個箱子,感覺沉甸甸的,“我們回賈府去吧。”
“這個箱子裏的銀子雖然很多,但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幫得上我的。”黛玉心裏在說。
黛玉經過此一劫,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
走到何處,也與自己的根脫不了關係。她雖不是在賈府生的,卻是在賈府長大的。去到哪裏都是劫難,回到賈府也將是一次更加危險的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