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月老笑得不行,“哈哈哈……我說虧你還是六界之尊呢,取的什麼鬼名字,土死了!”
帝君掃了笑得雙肩聳動的仙人一眼,黯然道:“靈玉才是朕的女兒,秀麗也是朕的孫女,偏偏朕隻能在邊上看著……”
“活該!”月老千盯萬防的畫境又被帝君給偷了去,心中本就窩火,當下就毫不留情地戳他傷口,“叫你偷我畫境,哈哈,你閨女半點都不會感激你!”
確實不會感激。帝君有些無奈,他現今已將權杖交給鍾炎烈,退了位後,他便無所事事,便整日盯著回光鏡瞧。所以,他知道靈玉在凡間發生的一切,也知道她想得到畫境救人。
於是,他便命人去偷了月老的畫境,讓送子觀音順到她的胎裏去,當做孫女的生辰禮物,並賦予她仙根,待百年後名列仙班。
是以,這位孫女便繼承了她爹娘的屬性,是為魚尾的特征。
帝君正凝神想著,忽聞仙使了報,說是收到公主的一個紙包。
民間有玉皇廟,隻要誠心人前去跪拜燒香,或是祈願,待帝君得空了,偶爾也可以聽上一聽,讓祈願者心想事成。但大多時候,帝君日理萬機,忙得無暇顧及,那些願望,便成了空。
而那些善男信女燒的福錢和吃食,便由仙使代收。
帝君有些激動,但還是十分隱忍地控製自己,手指有些抖地拆開紙包,然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塊芝麻糯米團子。
他慌忙來到回光鏡,便看到靈玉挽著籃子,跪在玉皇廟的銅爐前,將一包糯米團子投了進去,然後挺直腰杆,離開了玉皇廟。
之後,幾位仙君看到帝君顫著手,將那凡人做的粗糙吃食塞進嘴裏,老淚縱橫。
帝君一直以為,靈玉必是怨恨他這個父君的。寧願在凡間認別人做父母,也不曾想念過他。
直至今日,他才知道,原來她心裏也是惦記著他的。
這糯米團子,是民間辦喜事時,贈送賓客的吃食,預意家和團圓。
而今,她將這糯米團子贈與他,便是告知她的喜事,那麼便是,從來不曾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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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俢再次帶著我上子虛觀。
這一次,便是找道政,完成他和白芙的夙願。
不想,此回卻是人去樓空。
太虛道長說道:“我那師弟,在半年前便還了俗,雲遊四海去了。”“
我愣了愣,無言地望向寧俢,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走在回府的路上,腦中靈光一閃,我道:“他也許故地重遊,去了蘇州了呢,不如我們派人去蘇州尋他?”
寧俢頷首。
回去後,便喚了三個較為機靈的家丁去蘇州金陵找人。
想來一切真的是冥冥中就注定好了一樣,不到一個月,家丁不負所望,將人順利帶來。
見到眼前這個披頭散發,形態潦倒的男子時,實在無法將他與那個一身正氣凜然的捉妖道士聯係在一起。
他似乎看出我的心思,有些窘迫地笑笑,“她魂飛魄散後,我便了無生趣,然後……”
然後就作踐自己。
我知他所想,正了正神色,我說:“你先去梳洗一番吧,我已找到修複你們的姻緣的方法。”
話落,他眼眸一亮,囉嗦著唇,顫著聲線,目光如炬地問我:“當真?!”
見我點頭,他立即撲倒水井前,掬著木桶裏的水,給自己洗了個臉,而後又撿了條繩子,隨意將頭發束起。
當夜幕降臨,午夜子時,我展開羊皮卷,將道政帶到大廳,讓他將他們的故事,講述給畫境聽,而後,畫境的光芒亮了起來,其中浮現著他們過去的場景。
道政激動難抑,忍不住落了淚,向我拜謝後,一腳踏進了漩渦。
瞧著眼前一幕幕閃動的光影,我才明白,原來當年,道政下了山被他的師兄弟帶走後,便被他師父封去了記憶,是以在往後的三十年裏,沒有去過青峰山,將白芙忘了個一幹二淨。此後,不知他愛的人被人淩辱,最後死在荒野,化作一具相思骨。
而今,道政在記憶的隧道裏奔跑,然後闖進了六百年前的一個月夜。
當那端莊嫻靜的女子鼓起勇氣,用文縐縐的話語表白道:“我心悅你,不知君心可似我心?”時,
道政一個傾身,緊緊地將她抱住,喜悅的淚盈滿眼眶,“我心似君心,不負相思意!”
之後,他將那羞怯的女子背起,連夜私奔。
……
畫境的光滅了。
我看著定格在畫境裏的一雙人影,悟出這麼一句,對的時間,總會遇見對的人。早一點相愛,便少一段波折,這世間太多的悲喜,隻要一句話、或是一個念頭,便定了局。
而當年,那位高人曾告訴白芙,讓她放下殺孽,六百年後,便能圓滿夙願。
原來,便是今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