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爺將我送回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娘正坐在床沿上哭,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哭訴著:“我看他將家裏翻得亂七八糟,就說了他幾句,既沒打他也沒罵他,可他吼了一句說我是壞女人,就是生了孩子他也得給掐死,然後就跑了。你說我這後娘當的容易嗎?這才幾天啊,就這麼外氣我,這讓我將來還怎麼活啊?嗚嗚……”
爹臉色鐵青:“這孩子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等他回來我非得好好修理修理他,再這麼下去就無法無天了!”
奶奶急得團團轉,不停的向門口張望:“你說那些有什麼用?現在要緊的是找到孩子,這天都黑了,要真有個三長兩短,這可怎麼好啊?”說要又催促爹:“你別老是在家坐著啊,倒是再出去找找呀!”
爹甕聲甕氣的說:“上哪找?村裏村外都找遍了,等他餓極了自然也就回來了。”
奶奶氣的剛想發作,六爺在外麵說話了:“不用找了!桐子我給你們送來了。”
六爺的嗓音沙啞低沉,別有一番威嚴。爹和奶奶一聽趕緊迎了出來。
奶奶說:“是他六爺啊!你看這孩子鬧的,讓你費心了。”
爹也趕緊掏煙:“六叔,快進屋喝杯水吧。”
六爺擺了擺手,說:“孩子越來越大了,別動不動就打啊罵啊,教育為主。”說完聲音大了些又說:“人心都是肉長的,暖著暖著就暖熱了,小孩子也是一樣!”
我不知道六爺最後一句話是說給爹聽呢,還是說給娘。
六爺走了,奶奶絮叨了一會也走了,爹看著我,半天歎了一口氣,竟然沒有追問我什麼,這讓我鬆了一口氣。
那天夜裏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老太太坐在一個大棺材上對著我招手,棺材周圍堆滿了金銀珠寶,亮的刺眼。我很害怕,老太太卻突然張開嘴笑了,露出一口黑牙。
第二天一整天,我都呆在家裏,心一直提在嗓子眼,我怕我娘揍我。可是娘並沒有理我,有時候我覺得她在看著我,可是我回過頭,娘的眼睛卻在瞅著電視,這讓我很鬱悶。那一整天我掃了好幾遍地,燒了好幾壺水,把桌椅板凳全擦了個遍,娘既沒有誇我,也沒有罵我,就那麼一整天麵無表情,又似乎若有所思。
海子他們也沒敢來找我,可能也覺得我昨天出走的事與他們有關,畢竟是他們攛掇的我去找照片才惹出的禍,所以一整天,相安無事。
星期一早上去上學的時候,娘終於笑了,這讓我安心不少。不僅如此,娘還當著爹的麵往我兜裏裝了一大把瓜子,笑著對我說:“好好上學,可不能再調皮了。中午早點回家,娘給你做好吃的。”
我有些受寵若驚,呆呆的點了點頭。爹在一邊欣慰的笑著說:“傻小子,還不謝謝你娘。”
我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笑,一溜小跑上學去了。
我來到村口的大土堆前時,海子他們還沒來。平時我們都是在這集合,然後一起去上學,今天不知道是我來早了,還是他們起晚了,我就一邊嗑瓜子,一邊等。
瓜子真好吃啊,滿口香,就連瓜子殼都甜絲絲的。一開始我吃完後是把瓜子殼扔地上的,可後來想了想,覺得怪可惜,於是再吃的時候就把殼放另一個兜裏了,打算沒人的時候再拿出來品品味。
唉!沒辦法,誰叫那個時候窮啊,再說小孩子又特別饞,理解萬歲,嗬嗬!
等到我把瓜子全吃完了,海子他們還沒來。我瞅了瞅周圍沒人,抓出一把瓜子殼又吃開了,嘿!還別說,瓜子殼也香著呢。
就在我吃的津津有味的時候,國慶突然從身後蹦了出來:“不許動!舉起手來!丫的偷吃什麼呢?”
不知道是怨我吃的太投入,還是國慶這小子故意逮我,反正是我嚇了一跳。我趕緊掩飾:“沒啥沒啥!”
其實吧,倒不是我小氣,要真是瓜子,就是再好吃我也會毫不猶豫的分給他點,可問題是我吃的是瓜子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