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到桐子的時候,是在第四人民醫院的病房裏。就在不久前,他將自己的一個腎髒移植給了母親,這讓正急於收集素材的我決定去看看他。
說實話,在這個物欲橫流,而信息又高度發達的時代,割腎救母其實並不能算什麼大新聞,之所以引起我的興趣,是因為桐子和我一樣,也是一個網絡小說寫手。我看過他的小說,都是關於凶殺的懸疑恐怖係列,文字簡潔辛辣,肅殺之氣耀然紙上,這讓我無比好奇,我想不出這樣一個讓我認為冷酷的人還有著怎樣溫情的故事。
於是我去了,可是結果卻讓我始料未及。甚至讓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陷入了一段茫然的狀態,不知道究竟該用悲情還是溫情來形容桐子,也不知道是該用憤怒還是同情無奈來形容自己。我隻是聽到我自己在對自己說:我要把他寫下來!
現在想起來,桐子當時給我的印象隻有兩個字:幹淨。幹淨的床單,幹淨的地板,幹淨的病號服,不過最讓我驚訝的是他的眼睛。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幹淨的眼睛,黑色的瞳孔像是小時候幹淨的星空,清澈的看不到底。
簡單的寒暄過後,我問他:“身體怎麼樣?感覺還好嗎?”
桐子點點頭,臉上帶著一絲憂鬱:“好多了,除了刀口還有點疼。現在我最擔心的還是我母親,怕出現排異反應。”
我安慰他說:“這種手術親人之間出現排異的幾率很低,你應該放寬心,好好養傷。”
桐子輕輕的歎了口氣,把臉轉向了窗外,才說:“這也是我擔心的原因,其實她是我的繼母。”
桐子的語氣平靜而又自然,卻讓我無比震驚。接下來的整整兩個小時,他向我講述了他和母親的故事。我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優秀的作家,語言表達讓我自歎不如,所以我決定盡量用第一人稱複述他的故事,用他的話說就是:這不是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