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柳坐在徐府裏一個池塘邊的石椅上,托著腮子望著水中遊來遊去的小魚分外入神,偶爾嘴角突然一翹,露出一個淺笑。
“小柳兒,在發什麼呆哪?”
方大嫂出身小戶人家,從沒見過像徐府這般富麗堂皇的豪宅,正欣賞得嘖嘖稱奇的時候,卻見孫小柳坐在池塘邊發愣。那孫小柳聽到方大嫂的聲音,回過神來,道:“沒有呀,我在看這小魚呢。”
方大嫂是過來人,哪裏不知道這是少女懷春所造成的遊魂物外。
孫家班是豆腐鋪的老顧客,方大嫂自然與孫小柳相熟。而且身在亂世,能認識孫家班這樣個個身懷絕藝的豪傑,關鍵時候也能得到他們的保護。所以方大嫂也刻意與孫小柳交好,到了後來發覺這個小妮子真是單純得無以複加,她除了一天到晚在台上台下練飛刀,練雜技之外,就是吃飯睡覺。
而方大嫂曆盡世態炎涼,雖然閱曆豐富,卻也喜歡孫小柳的純淨,甚至想把她和歐陽睿年湊成一對。但歐陽睿年喜歡的是那種知書達禮的類型,而不是像孫小柳這樣的江湖女兒。而孫小柳卻嫌歐陽睿年酸得要緊。所以方大嫂也就放棄了。
如今看到孫小柳的思春樣子,不由笑道:“你眼裏看的是小魚,但心裏想的是某人吧。”
孫小柳在孫家班這群江湖蠻漢裏長大,性子也極是直爽,也不否認,隻是道:“方大嫂,你說他會不會喜歡我啊?”
方大嫂微微一笑,也不問哪個他,隻是道:“如果他是石柱馬二少爺,巾幗秦督師的孫子的話,那馬家的門框太高了。而你隻是一個賣藝的江湖女兒。我是怕你邁不進。”
孫小柳聽了臉色發白。那方大嫂又道:“如果他是唐遙的話,那就沒有門框了。你隻顧去邁好了。”
孫小柳呆了呆,道:“這有什麼區別麼?他是唐遙,也是二少爺。”
方大嫂笑道:“我們認識他的時候他隻是唐遙,而不是二少爺。就算他現在成了馬二少爺了,但我們隻要認定他是唐遙,他就得是唐遙。”
孫小柳聽糊塗了,方大嫂又歎了一口氣道:“小柳兒,遇到一個好男人不容易。就像百破,我平時為他費盡了心思,但他卻從來不正眼瞧我一眼。可在關鍵時候,他卻沒有丟下我。付出了總有回報的。”
倆人默然了一會兒,方大嫂又問道:“小柳兒,你是怎麼喜歡上他的?”
孫小柳嘻嘻一笑,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歡。你知道的,平時陪我練刀除了我大哥,就是那的師兄弟。每當我飛刀射在他們腦皮之上,他們一直都像木頭一樣的,一點都無趣。可是那天小莊提著一把殺豬刀要學我一樣飛刀表演,把梨子放在唐大哥頭上的時候,你可知道唐大哥那時的表情有多好玩麼?把他嚇成那樣真是有多好玩就有多好玩。他害怕得想跑呢,但他的腳在打哆嗦,人似乎都嚇傻了。”
方大嫂一陣無語,原來這小妮子喜歡一個人在她的飛刀下發抖害怕,以滿足她的成就感。或許她真的是表演了太多了,對掌聲和賞錢都已麻木了。那孫小柳又道:“所以啊,我一直想叫他陪我練一回飛刀,瞧瞧他那怕得要死的樣子。但是每次想對說時,卻又怕他不答應。於是,我就老幻想著他在我飛刀下害怕的要死的樣子。真是好玩呢。”
方大嫂道:“那你想不想找別人來陪你練刀?”
孫小柳道:“哥哥他們呢,比木頭還木頭。別的人呢,不用說,肯定沒唐大哥這麼好玩。所以也不用去找了啊。”
方大嫂笑道:“你隻想找他,而不想找別人。這事是有點古怪了。而喜歡這東西,也是古怪的一種。想當初,我看見百破的時候,他就是一個酒鬼,喝了酒總賴帳,都說下次付。到了下次了,又說下次付。可你是不知道啊,那時我真怕他付了。因為他付了就不欠我了。但我卻是喜歡他欠我的那種感覺。你說古不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