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陽間有陰間,陽間、陰間猶如水中倒影。
陽間有長慶府,這陰間就有短命州;陽間有青石縣,這陰間就有碎魄城。
青石縣東三十裏有座小青山,這陰間對應著就有座刮骨峰。
這一日,刮骨峰的山麓有兩個扛著大鑼、舉著令旗的小鬼正往山上巡去,一個小頭小腦是個細頭鬼,另一個腰粗腹肥卻是個大肚鬼。
刮骨峰是塊惡地,一年到頭總會刮幾次送魄風,一般的幽魂孤鬼觸之即死,若不是排著了巡邏令,又有鬼城發的鬼器護身,兩個小鬼絕不敢來這裏走動。
兩個小鬼走在山道上不免腳底生寒,這刮骨峰光禿禿的啥也沒有,正是送魄風經年累月地把山給刮的,搞得刮骨峰鬼毛都不長一根,唯一刮不走的就隻有半山腰的破廟。
兩個小鬼心裏清楚,陽間小青山上也有座一模一樣的破廟,兩個破廟之間溝通著陰氣和陽氣,陰間的破廟借著陽間破廟傳過來的陽氣才得以在送魄風下幸免。
兩個小鬼一路走著,慢慢走近了破廟,眼尖的細頭鬼突然發現廟裏的橫梁上掛著個什麼,連忙招呼著大肚鬼一同上前查看。
二鬼湊近一瞧,卻是個上吊的,看打扮是陽間的書生模樣,白色的麻衣卻已經縫縫補補十分破舊。
大肚鬼看了一眼書生,回頭又跟細頭鬼對視一眼,說道:“巡山巡山,還真巡出個鬼來,這窮書生怕是在陽間熬不住日子,幹脆做個吊死鬼來陰間混了。”
細頭鬼瞪了大肚鬼一眼,回道:“你管他怎麼死的,現在麻煩的是咱們的差事!這巡山碰見新來的遊魂,咱們得拘拿回衙裏過堂。但是這廟裏通著陽氣,這書生剛死,陽氣沒全部散去,能待得住,咱倆這點微末的道行,進去就等同是下油鍋,這差事不好辦呐。”
大肚鬼聽了也麵露難色,埋頭想了想,又道:“管他這麼多,差事難也怪不得我們倆,咱隻管回去稟報,麻煩事都有上麵人頂著。”
細頭鬼一聽這話在理,便和大肚鬼一道下山回衙。兩鬼剛走到半道卻聽見背後傳來了異響,回頭一看,隻見刮骨峰頂黑煙滾滾,卻是送魄風來臨的征兆。
大肚鬼嚇得麵色劇變,慘叫道:“要老命了,巡山巡山把這邪風又給巡出來了!”
細頭鬼也嚇得膽破,急急回了句:“別廢話,快跑啊!”
兩個小鬼拔腿就跑,大肚鬼一邊跑著一邊拚命敲鑼,細頭鬼也奮力揮舞令旗,但見伴著鑼響旗舞,兩鬼腳下竟升起小旋風,托著他們向山下飛去。
沒過多久,刮骨峰上呼呼刮起了黑風,整座山頓時是飛沙走石。
奇怪的是這風像是被什麼力量束縛著,隻能吹出山外一裏,兩個小鬼險之又險地逃了出去,頭也不回地往碎魄城飛去。
此時半山的破廟也被風刮得嘎吱作響,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刮倒、刮碎。
然而廟裏升騰起了明黃的煙氣,煙霧繚繞在破廟的牆壁屋瓦間,黃煙與黑風相接的地方發出陣陣異響,似乎下一刻黑風就要壓進來,然而兩者卻自始至終維持在原處,破廟連同書生卻是被黃煙給保護住了。
這風從陰間的白天一直刮到晚上,兩輪血色的月升上天空,黑風刮得更狠了,幸好破廟裏的黃煙也猛地變多,這陰間是夜裏,陽間卻是天明了。
那書生依然掛在梁上,那破舊的衣服連同上吊的繩子竟然在不斷吸收著黃煙。
上吊書生一臉死人的慘白,眉目倒也清秀,想必活在陽間也能吸引得些大姑娘小媳婦的目光,隻是如今上吊,死相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