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到底國公府那邊要來將沈茵如接回去。京裏置的宅子已經打掃清理幹淨,下人也配齊了,再沒有讓自家媳婦一直賴在娘家的道理。二姑爺上門來接二小姐時,母女二人免不了又是拉著手哭了一番。
沈蕙如站在人群裏,很平常的妝扮,很平常的表情,與三小姐沈芳如不時喁喁低語,姐妹兩個相處融融。隻是她身後少了個洛紅,而沈芳如身後少了個翡翠。與這二位神態自若的姑娘不同,五小姐沈菀如緊貼著二小姐站著,紅了副眼眶,不時拿著手中的帕子拭淚,看起來比別人都要傷懷。
“二姐姐這一去,不時何時再回來。”沈菀如拉著茵如的手,哽咽著,用著極為和軟的聲音說,“好在以後是住在京城裏,見一麵總比之前要容易些。過些日子,小妹在家裏辦詩會,還請姐姐能賞臉過來。”
茵如正傷心著,聽見菀如這麼說,隻是拿眼睛瞥了她一眼,扭過臉繼續和大夫人說話,雖是沒直接駁了麵子,可也絲毫沒給她麵子。一向心高氣傲的沈菀如就像沒看見一樣,不時拿著帕子抹淚,隻是那帶著淚光的精心修飾過的眼角眉梢總有股子得意勁兒透出來。
沈蕙如在一旁看了,不覺微微一笑。
眼角餘光不經意間掃過,正見到沈芳如臉上一閃而過的嘲諷。看來這位三姐姐,跟自己想的是一樣的啊。
臨行前,大夫人終於發了話,將五小姐沈菀如房裏的大丫鬟碧珠送給了二小姐。雖沒直說是做什麼去的,但明白人心裏都清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碧珠婷婷嫋嫋地出來與五小姐和大夫人告別,挽著手裏的包袱,羞答答喜孜孜地上了國公府的馬車,完全沒注意到沈茵如眼底的厭憎和不屑。她是想著要挑個人把丈夫的心給拉回來,但這種設了圈套一個勁兒往她房裏鑽的蕩貨,她怎麼可能看得上,怎麼可能容得了。臉上不覺間罩了一層陰雲的沈茵如瞥了眼站在大夫人身後容色絕豔的異母妹妹,幾乎要差不下胸中翻騰的那股怒火。賤人,賤人!
等我將你調|教出來的不知廉恥的丫頭用完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馬車馳出二門,眾人也紛紛散了。沈菀如由個二等丫鬟扶著經過沈蕙如的麵前時,下巴一揚,從鼻腔裏撇出個不屑的冷哼。
“真是對不住啊六妹妹,二姐夫偏偏看上了我家的碧珠。碧珠也不想奪了洛紅的機會,隻是……唉。”那口氣裏滿滿的張揚炫耀讓沈蕙如差點笑出聲來。但她終究隻是笑了笑,對著沈菀如施了一禮,帶著蘭溪施施然地走了。
沈菀如的炫耀沒了看客,胸中總覺得憋了股氣。看著沈蕙如纖細的背影,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蛋。
“呸,有什麼傲氣的?不過是個傻子。”這麼低低地罵了一句,頓時覺得胸中豁然,她咯咯地笑了起來,“白長了副好麵孔,不過是個姨娘生的野種,也想討好母親和二姐姐?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身份。”
沈菀如前腳剛走,沈芳如後腳從竹林後麵轉了出來。
什麼身份?同樣是姨娘養的,人家可比你清楚明白得多了。沈芳如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對著身邊的小丫鬟說:“妹妹來了這麼久,我還沒有去她那兒好好坐過。走,咱們去綠漪院。”
綠漪院裏,洛紅正在給沈蕙如磕頭。洛錦捧上熱茶,又絞了熱巾子來給她擦手。
“起來吧,你是我的人,自然我要為你打算。”沈蕙如示意竹香把洛紅扶起來,然後從懷裏摸出兩把鑰匙。洛紅洛錦看了鑰匙都是一怔。
“姑娘您這是?”
“綠漪院裏東西不多,我打鄉下過來的時候,也帶什麼來。”沈蕙如說著笑了一下,臉上絲毫未見尷尬或是窘迫之色,“自然,我也沒什麼東西可帶。我的情況,你們姐妹應是清楚的,母親也該沒少說吧。”
洛紅洛錦對視了一眼,忙忙又跪了下去。
“都起來,我這人不愛看人跪來跪去的。”沈蕙如斂了笑,“外人該跪的時候必須要跪,這是規矩。但我的人,我認可的人,有事說事,別動不動就跪,這也是規矩,我的規矩。”
沈蕙如年紀幼小,身量也沒長開,看起來嬌小柔弱,但她這麼端端整整地坐著,臉上突有一股子凜然之氣出來,那氣勢,就算是大夫人端起架子來的時候也未必能有。洛紅洛錦呼吸窒,情不自禁地按著她的話就站了起來。
“這就對了。隻要好好聽我的話,我當你們是一家人,以後,咱們有好的就吃好的,遇差的也隻能用差的。所謂榮華,所謂艱難,都要咱們一起麵對。我能應你們的就是自此以後,天大的事我為你們頂著,而你們,則要將你們這一顆心交給我,完完全全地,可以做到嗎?”
這一句話,輕輕淡淡地說出來,在場的眾人卻是覺得千鈞一樣的重。這次不止洛紅洛錦姐妹兩個,就連一直跟著沈蕙如的蘭溪和竹香也繞到她身前,一起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