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輕宸從昭陽宮中離開之後，並沒有直接回到靜姝宮，她想起唐婉娥對夜子聿的擔憂，那是發自內心的，斟酌再三，決定還是去給她說一聲。唐宛如的千祥宮與白音筱的棠華宮很近，慕輕宸走過棠華宮的門口，裏麵傳出一陣陣嬰兒的哭聲。她停下步子側頭看了一瞬，著偌大的棠華宮中，即使是除夕夜，掛滿了紅燈籠，也寂靜蕭瑟的可怕，白音筱，這就是你無論如何也想要到達的生活嗎……太過悲涼了吧。巡邏的衛兵從她麵前走過，夜色朦朧，隻當她是千祥宮的那位，於是行禮道，“見過唐貴人。”慕輕宸揚起眉梢，也沒有辯解，“起來吧。今夜除夕，辛苦你們了。”“末將為了各位主子的安全，願鞠躬盡瘁。”為首的衛兵慷慨激昂的說完這句話，帶著身後的小隊離開了。她微微一笑，繼續向千祥宮走去，一路上，紅燈映著白雪，在這個宮裏的除夕夜，卻顯得格外的寂寞。她想起西元國的詩麗公主上次來的時候，就是在除夕那個時候，還有一同來的九歌。不知道九歌怎麼樣了。那時候的除夕，即使是回憶起來，也是充滿了燈火燦爛，鬧市喧嘩的。千祥宮就在眼前，門口的守衛看見她的時候愣了許久，才問道，“貴人什麼時候出去的，屬下等……”“我是靜姝宮的慕婕妤。”慕輕宸打斷了守衛的話，輕笑著回答道。守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躬身想要行禮，她又加了一句，“不用行禮了，替我告訴唐貴人，皇上安好。”“是，可是娘娘不進去嗎？”慕輕宸仰頭看了看月亮，“天色晚了，就不打擾了。”她進宮的時間短，而且很少離開靜姝宮，所以，宮裏的衛兵在夜色的掩映下將她認錯理該是無可厚非的，但是，慕輕宸多少還是有些在意的，原來在其他人的眼中，她和唐婉娥竟然如此的相似，甚至於，宮中的人心中隻有唐婉娥，沒有慕輕宸。感覺很奇怪，她很想知道，在夜子聿的眼中，她和唐婉娥是什麼樣子的。躺在靜姝宮的床上，泉溪吹滅了床邊的燭火，慕輕宸輕聲說，“泉溪，不用守著了，去睡吧，今日是除夕，告訴大家都自在一些。”“是。”泉溪心中也有些失意，這便是宮中的除夕夜，寂靜的就連心都在發出回聲一般，這時候皇城外麵，應該是一片喜氣洋洋吧，天子受傷，又和老百姓有什麼聯係呢？她悄悄的關上門，轉身的時候卻看見宮門緩緩從外麵打開，皺起眉頭正想著出去教訓哪個不懂事的人大半夜來打擾小姐的時候，卻看見元寶和夜子聿走了進來。“參見……！”“不用了。”夜子聿淡淡的揮手，撇下兩人推門走進了正殿當中。泉溪愕然的站起身看著元寶，元寶聳聳肩說，“皇上對婕妤娘娘一向如此。”慕輕宸翻了個身還在猜測夜子聿對於唐婉娥的看法時，聽見門開的聲音，隨口問了一句，“泉溪？還沒去睡嗎？”“是我。”夜子聿低沉的聲音響起在寂靜的黑暗中，她“嗯？！”了一聲，翻身起來，揭開了床上的紗帳。借著迷蒙的月光看向屋內的一團黑影，“你怎麼這會過來了？”她一邊問著，一邊起身四處找火折子，夜子聿走過來從身後抱住她柔軟的身體，埋首在她的脖頸間，低聲喃語道，“想你了。”慕輕宸臉微微發燒，心忽然柔軟了些許，問道，“你的傷怎麼樣了？”“方才急著來找你沒注意，現在才覺得有點痛。”“你真是……！”她側頭想罵他，又覺得有些不忍心，硬生生的打住了，轉身抱住他有些沉重的身體，“你先躺著，我點上燈看看你的傷口。”“好。”傷口果然裂開了，慕輕宸輕皺起眉頭，那片模糊的血肉看的叫她心驚肉跳，“要不……還是叫太醫來吧。”“太醫回去過年了，好歹是新年，讓他們也歇一歇，你來就好了。”“嗯。”慕輕宸拿起藥膏和紗布，為夜子聿包紮，他隻是看著她安靜的側臉失神。“阿宸，落下懸崖的時候，你心裏在想什麼？”她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抬頭瞟了他一眼，“問這個做什麼。”“我方才做了個夢，夢見自己眼睜睜的看著你跳崖，夢裏麵你說你再也不想見到我。”夜子聿的聲音在寂靜的宮殿中回響著，像個受了傷的獅子一般頹唐。紗布上打好結，她收拾著藥箱問，“所以你就來問我？”他看著她，眼底一片死寂，似乎已經做好了被她淩遲的準備。“不要胡思亂想了，你要快些養好傷才行。”她抿嘴一笑，摸了摸他的臉不動聲色轉移了話題。夜子聿黑沉沉的眸子閃過失望，瞬間又歸於沉寂。他躺在了她的床上，拍了拍裏麵留出的空位，示意她到內側來睡。慕輕宸知道這是不合規矩的，但是也沒有提出來，在內側躺下。“真是安靜的除夕。”她輕輕說，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中一眨一眨。夜子聿拉著她的手握住胸前，卻覺得比以往每一次都來得溫暖。“這就是要當皇妃的代價啊……”她繼續輕笑著說，“享受了比普通人更高的權利榮譽，卻失去了最最簡單的自由。”“是我讓你失去自由的。”夜子聿悶悶的說，聲音中已然是破罐子破摔的情緒。“自由和愛情不能兼顧的時候，”慕輕宸看著他的側臉說，“那我隻好選擇愛你了。夜子聿……以後，不要再做那樣的夢了，我受傷的日子的確難過痛苦過，甚至想過就這樣永遠離開你，即使在行宮遇見你的時候，我也是這樣勸自己的。可是，即便控製的了思想，也無法控製心意。我已經留在你身邊了，你不許再這樣患得患失……以前的一切，我們都忘記好麼？你說過要和我重新開始的。”“我好像從來沒有聽你說過這樣動聽的話。”夜子聿低聲笑了笑，轉頭吻著她的額頭。慕輕宸臉微微發熱，嘟噥著：“我……困了！睡了。”也是在這樣的黑暗中她才能肆無忌憚的說這樣的話，平日裏說的話……想想夜子聿幽深的眸子就覺得難以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