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火,我至今難忘。直到火完全撲滅的時候,整個村子裏的人都沒有離開。大家都安靜地站在那一片廢墟的前麵,都沒緩過神來。四周一片安靜。我在人群裏,找了半天,沒看到七嬸和七叔,更沒看到玲子。

弟弟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跑出來了,站在我旁邊,牽著我的手。他的掌心都是汗,抓我的手卻非常用力。我低頭看著他,他的肩膀有些輕微的顫抖。我彎腰蹲在他的麵前,才發現他的眼眶紅紅地。

姐,七叔七嬸還有玲子呢?

弟弟的話,在周圍一片安靜地氛圍中,顯得格外的突兀。村裏的人都轉頭看著我們。沒人回答。我更不知如何回答。弟弟突然抱著我的脖子,過了半天,才哽咽道,姐,我昨天還答應今天帶玲子去山上玩呢。

我有些不知所措。任由弟弟抱著我的脖子。我感到肩上一片溫熱的液體在流淌。讓我想起了昨晚一樣勾著我脖子的玲子。爺爺走過來,抱起弟弟往家走。我起身回頭,望了一眼那片廢墟,也跟著奶奶回家去了。村裏人看我們都走了,人群也漸漸稀少,各自回家去了。

後來過了很多年,我經常回想這件事。如果當時,我還留在那裏,事情的結局是不是會有所不同?我可能就會看到事情的端倪,可能也會阻止後來的悲劇的發生了。

當天下午,縣裏來了幾個警察。挨家挨戶地進行了調查和訪問。爺爺和奶奶讓我和弟弟待在房裏別出去,也不知道那些警察問了些什麼。沒待一會就走了。傍晚吃過飯之後,我和弟弟拿著奶奶給的錢去了隔壁村。我們要去給爸媽打電話,告訴他們七嬸家的事。本來爸媽每個月也隻打一次電話回來,這還是我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他們。估計爸媽以後打電話給我們的話,就隻能打隔壁村李嬸家的了。

爸媽聽說了七嬸家的事後,倒沒說什麼。隻是像平時那樣囑咐我跟弟弟在家要聽爺爺奶奶的話,不要貪玩,記得看書寫作業之內的話罷了。我們也沒多聊。掛了電話之後就回家了。李嬸倒很客氣,問我和弟弟要不要在她家吃飯。我連忙擺擺手,說已經吃過了。李嬸扭捏半天,又問我七嬸家著火的事。我有些厭惡地不願意多說,拉著弟弟就回家了。

第二天上午,那些警察又來了。圍在七嬸家的那片廢墟上,不知道搗鼓什麼東西。村裏的一群小夥伴隔著遠處看他們在那裏站了老半天,到下午兩三點的時候才開車走了。那些警察剛走,弟弟就神秘兮兮地跑過來告訴我說,玲子的爸爸回來了。

我對玲子的爸爸記憶很陌生。以前每年過春節的時候,雖然也見過幾次,但從來沒說過話。他也很少像村裏其他的年輕人一到春節回家就喜歡各處邀人打麻將。總喜歡在家哄玲子玩。說起來,他對這個唯一的女兒倒很用心。隻是沒想到,這次回來,卻是另一番景象。我聽爺爺說,他跪在那片廢墟前麵,一個人在那哭了好幾個小時。爺爺過去勸他,他也跟沒聽到似的。晚上,爺爺端了一些飯菜準備拿去給他吃,可是,沒過多久就又折回來了。爺爺說,沒看見他,不知道他去哪了。爺爺放下飯菜後,又匆匆忙忙地出去了。過了很久才回來,奶奶問怎麼樣了。爺爺也隻是搖搖頭。

後來,我再沒有見到過玲子的爸爸了。

再後來,我發現,村裏人經過七嬸家的時候都是繞道走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村裏人就開始謠傳說七嬸家那地方不吉祥。還有更誇張的版本說,晚上經過七嬸家的那片廢墟能聽到哭聲。

弟弟後來倒是過得跟以前一樣,照樣每天都是跟村裏其他的小夥伴到處瘋。天天到了吃飯的點,還是得像以前一樣,得四處找他回來吃飯。也再沒聽過他提起過玲子。縣裏的那些警察,也再沒來過。除了那片廢墟,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唯一的不同就是,打那以後,村裏就很少停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