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回 周鳳官哭妻腸欲斷 袁佛子生孫喜未闌(1 / 3)

卻說周翠兒聽得婆子說出,蘭姐在鄒府裏麵病的情節,甚是驚異。向六兒、麗兒說道:“原來範家的奶奶,也是得了病的。那知他前兒來,約姐兒去那娘娘廟一會,竟是兩人的命運將終,在那裏去辭路的麼。可憐他離了風塵,隻說圖了個下半世的結局,如今也是這般弄得不三不四的。”說著想到自己身上,不由的眼中流下淚來。閻、莫二人隻道他不忘前情,為蘭姐兒傷感,便道:“奶奶也不用替他憂心了,他好端端的和我們過著,又要這山望著那山高的,把我們一下子撇了,往這養老院子裏去。你知道他去了,看我們這般人不上的狠哩。他隻說他是見得透了,我們還是戀著這勾當哩。今兒一般也到這步地位了。可見人總)不過這命的,應該命是落在煙花裏麵的,便逃出去,也終歸於不得好收場哩。倒不如安分些過著,到還罷了。”這一席話,說得翠兒低了頭,半晌不言語。想道:“這命該如此的話,倒也不錯。”於是收了眼淚道:“你們不知我的心事,那裏是為範家的傷心。也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罷了。”

大家正在這裏閑話,外麵說了進來,門前有個披發的和尚,在那裏搖著鈴,口裏說是來化緣的。眾人回他說,我們門戶人家是不作佛事的。他在那裏隻管吵鬧,死也不肯去。翠兒道:“這又奇了,那裏有個出家人,行著強要募化人家的理。”說著,自己走到門前,隻見那和尚口裏不知說的什麼,大聲兒要人出去答話。翠兒在門縫裏說道:“和尚化人家的緣,也該放慈悲些,那有這般強梁的?”那和尚道:“娘子端的願舍是不願舍哩?”翠兒道:“你要化什麼?”和尚道:“隻化宅裏一個人罷了。”翠兒聽了,又驚又慌道:“我們有什麼人化哩?”和尚更不答話,隻管講他的。翠兒也聽不出來,才要發作。

一個婆子走來道:“奶奶不好了,姐兒變了卦了。”翠兒忙回頭就走,急急的走到英兒房裏來。隻見一個婆子,忙在床上避那帳子。遠遠的聽著英兒喉中痰響。翠兒知是不中用了,一麵喚人往外邊叫鳳官回來。去了半晌,隻見鳳官哭得淚人似的,走進房來,望著床上隻管亂跳亂叫。翠兒一把抱住了,哭道:“兄弟這般呆法,一個去了,還要鬧出一個來哩。你這樣子,叫我可不活活的急煞了麼。”接著眾人來勸住,方才這裏歇了聲,那床上一聲響動,再不作聲了。原來是英兒的那口痰落了。鳳官從新哭了一場,才起來料理他的後事。足鬧了一晝夜,英兒的肉身方斂了起來。翠兒想起昨兒的和尚來,外麵的人道:“就是奶奶進來的時節,他也就去了。”翠兒道:“這節事,說起來卻是奇怪。怎麼有個和尚要化人的,又是那時姐兒變卦。難道這和尚是勾生魄的不成?”鳳官在旁聽了,細細的問了一遍道:“哎喲,這可不就是我在街前遇著兩次的那和尚麼?我還說求他的救援。原來就是這禿驢做禍,我家姐兒平白的他就勾了去。我卻是放他不過,再要遇見他時,定要和他拚了這條命了。”翠兒道:“兄弟莫要又發呆了,若果姐兒是這個和尚勾了去,這和尚便不是鬼,也是妖了。還得再和你遇著麼。”鳳官聽了,不言語。

到了次日,果真的要尋覓那和尚。清早起來,淨了麵,隻說出去幹他事業去。一徑出到街前,信著腳兒,尋訪和尚的蹤跡。走來走去,卻是沒處著實。走了有半日,到了一個巷子裏麵。遠遠的隻見一堆人,在那裏圍著。鳳官不知是為甚事,也挨在裏麵。聽人講說道:“這和尚想是做賊的,倘或走到裏邊,不遇見人,就有物事便帶了走了。袁大爺時運高些不破財,恰見子。這和尚也沒話說,隻得就胡言亂語起來了。”一個人道:“你說沒道行,他才被袁大爺趕了出來,為何一轉眼就不見了哩?”一個人道:“那是和尚遮眼法兒,有什麼難哩?”鳳官聽了,想道:“我正在這裏覓他不著,原來他卻又在這裏妖言惑眾了。”

當下拉了一個人在旁邊道:“借問方才是什麼和尚,鬧的這夥人圍著哩?”那人指著一個門道:“這袁大爺家,前兒生了個兒子,今兒才三日。他老爹開門出去辦些酒食來做朝的,就忘記了關門。方才一個披發的和尚,闖了進去。一直走到裏麵,不知是做什麼的。一頭遇著了人,就搖起鈴來,口裏說道:‘要見見那生的孩子。’這袁大爺問他:‘要見孩子做甚?’他說:‘這孩子和他是一路上的人,他來約這孩子日後會麵的所在哩。’這袁大爺不信他的話,說他是妖人,要抓著他打。那知這和尚,神通廣大。說聲要抓他時,他兩步兒就走上街來。這袁大爺趕出,聲張起來。大家才上前,那和尚把鈴一搖,已是不見了。你說可奇罷!”鳳官聽了這話,分明就是前兒在他門首鬧的那和尚了。他這般妖術,卻往那裏覓他去。隻得頹頭喪氣的走了回來。翠兒隻道他是外邊幹自己的事去,那裏來細問他。過了些時,擇了塊地,發送了英兒的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