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對吳金鵬說過,廢人沒有資格知道。
吳金鵬忽然哈哈大笑,笑聲淒慘,道:“斷的好,老子這雙手早就該斷了!”
十幾年的隱忍到頭來卻是今天這樣的結果,他之前沒有死是因為他的武功不錯,但現在,他連一隻手掌都沒有了,要殺他人卻是多的他都記不住了,他們隨時可以派人來殺了他,他是真的沒有還手之力了。
即便他後來活下來,也是如同一個死人。
習武之人失去了武功,這比殺了他還要痛苦。
他已經瘋了。
李無歡沒有管他,也不會同情吳金鵬,殺人時的李無歡沒有感情。
他現在就是一個殺人的機器。
李無歡剛向店外踏出一步,便聽到遠處傳來一聲歎息:
“可惜了這一雙上好的大鷹神手。”
七丈外寒芒一閃,李無歡瞳孔一縮,沒有多想,立刻拔刀橫攔。
“鐺!”的一聲重響,李無歡被刀上傳來的巨力逼退一步,手上的刀還在發出顫響,而李無歡的右臂卻是驟然麻痹。
被刀彈開的是一隻不過三寸的飛鏢,飛鏢的末端係著一段白綾。
如此小巧的飛鏢自七丈外飛到這裏還有如此的力量!
來者是一個真正的高手,絕對不容小覷。
李無歡雖然未曾見過這飛鏢,卻知道是誰來了。
七丈白綾,寒芒追命。
“沈白綾。”李無歡冷冷道。
“喲,這位公子竟是認得在下,像公子這般好的身手,白綾卻是不認得公子,實在是失敬,失敬。”
七丈外的屋頂上,一白衣俊美男子飄然落下,一把折扇輕輕搖動,好不瀟灑俊逸。
沈白綾不過三十歲,十年前橫空出世,以一手江湖上聞所未聞的飛鏢絕技擊敗了崆峒派的掌門人雪陽道長和天山派的落英劍餘慶念,名聲大噪。
據說他的白綾鏢,已被公認為天下最危險的暗器。
李無歡當然不會在意這些傳言,死在他手下的高手已近很多了。
但李無歡也絕對不會輕視他的每一個對手。
“你是黑街的人?”李無歡道。
“不是。”沈白綾搖頭道,“我隻不過是碰巧在這京城裏玩耍,碰巧在這裏賭了點錢,又碰巧輸掉了三千兩白銀,結果最後發現我自己沒帶那麼多錢來,實在是有些惱火。”
“所以,你要來殺了我抵債。”李無歡道。
“那個人說,今晚這裏會有人來鬧事,隻要把鬧事的人除掉,他不僅給我還了賭債,還倒給我三千兩銀子。我怎麼好拒絕。”
“的確,是我也不會拒絕的。”李無歡心裏卻想的“那個人”是誰。
“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那麼公子是想要死得麻煩些,還是想要死得簡單些。”
“你是說,想讓我自己了結來的簡單些”
“如此最好,免得動起手來,傷了大家的和氣。”沈白綾溫雅道,然而誰都看得出來他言語上流露出來的那一股自負與驕傲。
像他這樣的年輕人,武功和名譽能達到如此的程度,的確是足夠他引以為傲的。
“三千兩銀子,你一個人怎麼用得完呢,我自己了結似乎也沒什麼好處。”
“哈哈哈,公子原來想的是這個,那簡單,公子若是自我了結了,回頭我也燒三千兩銀子給你,如何?”沈白綾笑道。
“不錯,很不錯的買賣,可是現在我還沒看到錢,叫我怎麼肯動手啊?”李無歡道。
“的確,隻是我現在身上也隻有三千兩了,給了你,我又怎麼繼續在這裏玩兒呢。”
“看來事情的確變得有些麻煩了,所以你想和我多聊聊天,等到其他人也趕到這裏,這樣麻煩就小許多了,是吧。”
“公子果然聰慧,但還是有一點沒說對。”
“什麼?”
“我身上除了錢不能給你外,倒還是帶了點別的東西,公子若願意,還望笑納。”
“說來聽聽,是什麼?”李無歡道。
“就在下的白綾鏢。”沈白綾“鏢”字說完,他手上的那把折扇便是輕輕一搖。
寒光一閃,白綾已到。
這次,李無歡沒有選擇硬擋,而是直接衝了出去。
七丈距離,以李無歡的身法也需要兩息才到得了,這看似極短的時間,可卻已足夠沈白綾做出任何反應,李無歡還沒有蠢到將這樣好的機會留給沈白綾,換做平時,他要殺了沈白綾那必將會消耗太多的精力和時間,關鍵是時間,他現在等不起,再晚,等別的人一到,他就真的沒有機會逃出去了。
他必須鋌而走險!
沈白綾的第一發鏢已經到了,李無歡收刀入鞘,反手按於背後,那飛鏢斜角打在他背後背的刀鞘上彈了出去。李無歡的動作看似竟是絲毫沒有受到影響,而隻有他自己才能感受道他體內一頓翻湧氣血。
這一擊雖然吃力不全,卸去了大半,卻仍是難以承受。
沈白綾又發出第二鏢,同時向後倒退,與李無歡拉開距離。
麵對第二發飛鏢,李無歡直接選擇了拔刀,反手從背後拔出,自上而下,將那枚飛鏢斬下,這一刀精準無誤,動作行雲流水,竟是沒有影響到他的身法。
沈白綾第三枚飛鏢本已握在手中,卻看見了李無歡那一刀,沈白綾瞳孔一縮,這才發現眼前這個黑衣男子的武功絕不在他之下,他的飛鏢他自己知道,他從來沒有見過有誰的刀法可以精準到將他的飛鏢劈下,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已經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他同吳金鵬一樣,小看了李無歡這個無名之輩。
沈白綾已經來不及繼續發出的第三枚白綾鏢了,他必須全力向後拉開距離。
可是,李無歡是絕對不會將他放走的,先前的示弱已經達到了效果,他抽出了腰間藏的匕首,對準了沈白綾擲了過去。
那匕首如若離弦之箭,脫籠狡兔般,速度竟不比那白綾鏢慢上幾分。
沈白綾必須躲開!
他退勢一緩,一個轉身還未來得及施展,李無歡卻如同未卜先知一般,瞬間貼近了他的身前。
沈白綾眼前閃過一抹寒光,短暫而耀眼的光芒,圓潤如月,亮麗勝雪。
然後,他便看見了李無歡收刀入鞘。
一條血線,緩緩自他眉心向下延伸,他的眼裏滿是驚疑與恐懼,他從未想過像自己這樣的人也會死在別人的刀下。
直到看見沈白綾倒下,李無歡的臉上才流出那些汗珠,他的嘴角也同時出一絲汙血,先前他硬受的那一記飛鏢已經傷到了他的內髒,加之後來他強行運氣,內傷已近相當嚴重。
但這一切還沒完,他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馬上離開這裏。
他不能再多做停留,立即施展身法,奔向夜色深處。
沈白綾的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袍,而他手上白綾鏢卻仍是如雪般潔淨,白綾本就是給死人用的東西,以白綾為鏢名,隻想到了殺人後對別人的諷刺,卻未想到被殺之後,這卻是對自己更大的諷刺。
他本可以等到其他人一起過來的,但是他非常自信,尤其是聽到目標是一個他聽都沒聽說過的年輕人,他想要得到更多人的敬仰,所以他選擇了一個人先跑過來。
李無歡知道自己殺沈白綾是有些運氣,但他敢賭,他賭沈白綾會輕敵。
像沈白綾這樣的人注定活不長,他的自傲與自負都是殺死自己的凶手。
輕視別人的人,往往最容易死在他輕視的人手裏。
至於他的那個白綾鏢,李無歡也相信,即便沈白綾不輕敵,即便自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他也能殺了沈白綾。
就因為他的白綾鏢。
這說明沈白綾連最簡單的道理都沒弄懂。
要殺人,就要隨時做好被殺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