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西部地區,有大量連綿起伏的巍峨山脈,這些綠色屏障一重連著一重,像一堵堵參天的高牆,隔絕了山內山外的世界,將山內圈禁於貧窮,靜靜地看著山外越來越富裕。
在大片的貧窮山區中,有的縣因極度貧窮而被劃入國家級貧困縣的行列,牛溝縣小鳳鄉五道嶺村就是這樣的貧困縣下轄的一個行政村落。因為貧窮,村裏越來越多的人外出務工,盡管國家提供的農業補貼在逐年增長,但是依然挽留不住年輕人渴望迅速致富的腳步。
這一年,五道嶺村的沈玉珠16歲,何念18歲,他倆從小一塊兒長大,早何念兩年上學的沈玉珠與何念同屆,一路走來,一直都在同一個班級,他們將在今年一同從縣中心高中畢業。即將畢業的兩個人,麵臨著人生中第一個重大選擇,是在山中成家生子種地,還是出山求學,或是出山打工。
這一天,天空萬裏無雲,湛藍的顏色透亮得令人心曠神怡,他們像小時候有心事時一樣,結伴攀上村口的長指山山頂。長指山並不長,斜坡走上去,不過五百餘米,一裏多地的距離對兩個長在山裏的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他們輕巧地走了一陣,便走到了山頂之上。
山頂上有一處開闊的空地,站在上麵可以眺望更遠的地方,隻不過目力所及之處都是蔥蘢綿延的山嶺,沒有一絲城市的霓虹與熱鬧。但這樣一個安靜的所在,卻是個想心事的好地方。
沈玉珠紮著簡單的馬尾辮,眉目清秀,一雙大眼格外有神,身材也較同齡女孩要高挑許多,而且十分勻稱,顧盼之間,舉手投足之間,都滿是青春的活力,然而今天,那青春的麵孔上卻蒙著一絲憂慮和彷徨。她匆匆踱著步子,然後突然跳到一塊較為平坦的大石頭上,幹脆地問何念:“你往後怎麼打算?”
“先說你的。”何念輕聲道,靜靜地看著沈玉珠。
沈玉珠這次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權衡好,才想著問問他,結果他還是這樣,總是要先聽她的答案才肯說自己的。她很想和他生氣,可是看著他那張比海報明星還要英俊的麵孔,忽然感覺一陣心跳加快,就好像忘了生氣的事了,她懊惱地搖搖頭,避開他那雙專注的眼眸,無奈道:“我想念大學,可我連高中都是勉強念下來的,我爸媽巴不得讓我早點嫁人生孩子,怎麼可能供我上大學,路費都不會給我湊的。”
村裏女孩子到了沈玉珠這個年齡,早早就定親了,有的甚至前腳剛訂了親,後腳就已經住到婆家去了,她是在縣高中老師的極力幫助下才能堅持讀完高中的,已經是萬分不易了,縣高中老師的工資都很微薄,想幫她上大學卻都心有餘而力不足,她是很想讀大學,可是注定是不會有機會了。
何念和她的情況差不多,他是家裏唯一的男孩子,他的父親希望他能早點出去打工,或者早點專心幫家裏種地,早點娶個好媳婦,然後盡快給他生個大胖孫子抱抱。如果這個媳婦是沈玉珠,那麼他不介意立即和她定親,早日生個白胖娃娃出來。他扯扯唇,語氣淡然地說:“我也一樣。”
沈玉珠聽他這樣平靜的語氣,仔仔細細地看著他的臉,看到他輪廓深邃的清俊麵孔上是真真正正地平靜無波,沒有一絲不甘和怨懟,不可思議的同時,不禁有些氣憤,她一直以為,他是個和她一樣有大理想的人,不會甘於窩在這貧苦落後的山裏過一輩子,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的。
她對他這樣平靜接受的態度感到失望,想要負氣離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又不想就這樣算了。她跳起來,從石頭上蹦到地上,站在何念麵前,仰頭看著這個比自己高出大半頭的男生,大聲對他道:“你就甘於窩在這個山丘裏一輩子嗎,或是甘於在外麵四處輾轉,永遠都給別人打工,一個月賺一點微薄的工資糊口度日?!”
“不然呢,有什麼辦法?”他平靜地反問,似乎真的一點辦法都不願去想了,也想不出。沈玉珠徹徹底底被他這個樣子氣到了,快步走到剛剛的大石上,站在最高的一處,指著遠方,大聲道:“沒辦法就想辦法,走出這座大山,去闖一番事業出來,不要永遠給別人打工,上不了大學也要自己做老板,賺大錢,有大發展。我相信,隻要我能走出這座大山,我就一定能創造一個屬於我的時代!”
沈玉珠的聲音很大,語速極快,令她的話在山頂小範圍地交替回響,一波一波激烈衝撞,震蕩人心。這本該是個激動人心的時刻,然而何念卻大煞風景地依舊一臉平靜與冷靜地看著她,理智而條理清楚地問她:“你想用什麼辦法從這一座座山的包圍裏走出去呢?外出闖蕩,創造事業,沒有本錢,要如何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