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暮鳶靜靜地聽著，眼中染上一層暈不開的悲戚。
“老母以死相逼告訴我且不說宰相救過她一命，對我們是再造之恩；就論宰相朝中勢力滔天，如果得罪他又怎能在朝堂立足？”唐老爺有些哽咽，沒再說不下去，他清瘦的身形有些顫抖。
唐暮鳶默默地低下頭，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所以為了榮華富貴，為了報恩就辜負了曾經的鑠金諾言。
半晌，唐老爺緩過勁來接著說道：“我終是成了宰相的女婿。我隻能修書給黛娥讓她另擇良人……又過了三年，皇上任命我到洛水府管製水利，回到洛水府我發現黛娥還未嫁人，心下感動萬分，原本的感情迸發而出不可收拾。就是那次便有了你。”
唐暮鳶微微皺眉，為何不能給娘幸福還要去招惹她？
“過後我才發現這樣對黛娥甚不公平，我一時間竟不知所措。加上水利管製接近尾聲，朝中急召我回京，我隻能先行離去，讓你娘等我三個月。沒想到……”唐老爺臉色蒼白，微微啜泣起來，麵上盡是悔恨之色。
唐暮鳶幾乎想笑出聲，可是嘴角卻怎麼也扯動不開。如果說報恩盡孝是身不由己，那過後明明知道給不了別人幸福為何還要苦苦糾纏？
其實後麵的事情娘都告訴了她，就在他走後一月，娘便發現自己懷了身孕，驚喜中帶著擔憂。巴巴地望著唐老爺回來，希望他不再失言。怎料三月後並未見到他的身影。身孕之事已隱瞞不住，姥爺知道之後大發雷霆，斥責娘不知廉恥，敗壞門風，流言也越傳越烈，街坊鄰居的口水讓娘親一家人抬不起頭，無奈之下，娘親隻身一人逃離洛水府，去到偏僻荒遠的千寧府靠浣紗為生……
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帶著腹中累贅，忍受世俗偏見，獨自生活十幾年，個中艱辛隻有她自己知道吧！唐暮鳶臉上淚水一片，心下悲涼：娘親……你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他一回朝廷就投入新帝奪權鬥爭中，日夜繁忙之中竟將黛娥拋到腦後，等他記起派人到洛水府尋她之時，便發現她早已不在……想起那日在馬車上他迫不及待地向唐暮鳶詢問黛娥的下落，卻被告知黛娥早在一年前逝於火災！從此天人相隔……他這場悲劇是他一手造成！黛娥那溫婉柔情的麵孔在他眼前揮之不去，淚水崩不住，終是決堤而出。
一負再負，娘親為什麼這麼傻？而且娘就算彌留之際也未曾向她說過一句唐老爺的壞話，可見她從未怨恨過他！唐暮鳶靜靜地斜靠在床柱上，青絲披散，未發一語，大眼迷茫無措，淚水漣漣。不知道過了多久，唐老爺止住哭泣看向唐暮鳶那張和黛娥極為相似的臉，內心無比堅定：“暮鳶，你跟爹回唐府吧！後半生就讓爹來護你周全。”
唐暮鳶輕輕抬起頭，看著唐老爺無比真誠的眼神，心下了然，斂去些淚意，下床去對著他跪下，鄭重一拜：“謝……謝……爹對娘親的眷戀，若是娘在九泉之下得知，也許就不會那麼痛苦了！也可以瞑目了。”
唐老爺一把扶起唐暮鳶，聲淚俱下：“都怪我對不起你娘，都怪我……都怪我……”
娘看到這一切會是何感受呢？會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