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頭發剪一剪!”黃瑞存對白辰咆哮道。這是他明天早上特定的打招呼方式。幾乎每見到白辰一次,黃瑞存都會從手機上方看著白辰,然後大嚎大叫著讓白辰去剪頭。
白辰的頭發奇亂,遺憾平時根本不注重清洗,現在被折騰成了一團雜草。這個年代的教育局領導除了正事之外什麼事都幹,無聊到要幫學生捉跳蚤做消遣的田地。常言道一流學校抓創新;二流學校抓教育;三流學校抓紀律。市一中便是一所典型的末流學校。校長三令五申不準男生頭發亂糟糟的。以白辰那種放蕩不羈的性格,自然不可能去理會這種法令。白辰視校規為廢紙,正如大人們視法定休假日為放屁一樣不予理睬。後來聽聞校方要派傳達室的王伯抬出那把修剪花草的巨剪幫他“除草”,嚇得他趕緊去理了個板寸頭。這王伯近視兼老花,傳聞有一次他修剪花卉時連一邊的柵欄也一並幹掉了。可是白辰的頭發生命力極強且對外界充滿好奇,不出半天就又長成原先模樣。校方與之周旋數次,見它一日一枯榮,剪掉馬上長,終於妥協,任其繁榮生長,不再理會。
就在白辰忙著處理鍋底的焦炭時,叢繁秀接完電話回來了,她顯得又生氣又著急。
“壞消息,瑞存,白漠的腿摔斷了,不能來接管這裏了。”她朝白辰那裏點了一下頭,眼中飽含厭惡。
黃佳樂喜出望外,白辰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每年暑假,黃佳樂和他的父母總會帶他出去好好玩上幾天,去歐美各國度假,把孤兒院留給已經退休了的白漠——一個慈祥和藹的老頭。當年就是他在大街上撿到了尚在繈褓中的白辰,並且賦予了他這麼一個美好的名字。對於白辰來說,白漠就是他的親生父親。
“現在該怎麼辦?”叢繁秀看著陸陸續續來到餐桌前吃飯的孤兒們,接著又滿懷惡意地盯著白辰,仿佛這一切都是他親手策劃,親手把白漠的腿打斷了一樣。
白辰什麼也沒說,隻是加快了往嘴裏扒飯的速度,一心想著在黃瑞存夫婦向自己發難之前跑到學校去。
“要不咱們給保姆公司打個電話?”
“別犯傻了,老公,他們照顧不來這麼多搗蛋鬼。”叢繁秀又衝白辰看了一眼,白辰這時已經咽下了最後一片麵包。
永遠不把錢花在自己手下的人身上,這是當官人的通病,叢繁秀和黃瑞存當然也有。
“那我們該怎麼辦?我們也不能把奉蘭(黃瑞存的表妹)叫來?”
白辰的腦中閃出出一個奇醜無比的女人,哇地一聲,從嘴裏吐出半隻中華田園大狼蛛……
他趕緊捂住嘴,不讓嘴裏的粥噴出來。
這是她罪有應得!白辰恨恨地,誰讓他辱罵我父親來著?明哲保身他懂,但是有些事是有底線的,越了這底線,就別怪他姓白的無情!
“你忘了?她討厭這孩子!”
黃瑞存夫婦經常這樣當著白辰的麵討論他,仿佛他根本不在場,又或者他是某個非常討厭又聽不懂他們說話的東西,就比如一隻癩蛤蟆。
“你那個朋友叫什麼來著?曉彤,怎麼樣?”
“她去日本度假了。”她厲聲說。
“你們可以把我們留在家裏。”白辰滿懷希望的插嘴說。這樣他就可以擁有一個完全自由的暑假。他或許可以看看孫子兵法的電視解說,或者玩玩佳樂的電腦……
叢繁秀的表情看上去好像剛剛嚼碎了一大塊檸檬肉:“這樣好讓我們回來看到我的家被毀了,被搞得一團糟?”
“那根本不是你的家,它本來是屬於我們的!”白辰憤憤地想著。
“我們才不會把家毀了呢!”一個剛剛來到這兒的孤兒大聲說,可惜沒人聽。黃瑞存俯下身子,就像一條大鬥牛犬一樣呲出牙齒:“如果你還想呆在這兒,而不是禁閉室!”他大吼著,完全不顧及那個看起來才五六歲的孤兒的感受:“那就別亂說話!”
白辰在聖城孤兒院算得上是一個異類,比如他很喜歡被關禁閉,因為這樣他就可以免除很多不必要的體力勞動,就好比把黃佳樂房間裏光潔如鏡的瓷磚再拖一遍。
“白辰——”黃瑞存把他那張紫色的大臉膛轉向白辰吃飯的地方,正要尋他晦氣,可白辰早已把碗往桌子上一放,敏捷地躲過他的大手,以百米衝刺之步出門,半晌方來之聲:“上學去,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