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一個人坐在一條擱淺的大船上,回首,無聲地凝望著江麵。燈光慢慢地亮起來,閃閃爍爍,江麵上霧一樣的東西飄然如煙。
遠處是長江與和嘉陵江的彙接處,水天一色,兩相輝映,江麵也就顯得更寬闊,來往穿梭的輪船大多顯得匆忙,像是急於隱藏到夜色裏去。
“深情一眼摯愛萬年,幾度輪回戀戀不滅,把歲月鋪成紅毯,見證……”
循著熟悉的旋律,抬眸,一張純然白淨的笑靨如花般綻放眼前,木訥的呆愣了兩秒,無憂終於確定那個一派真誠的女孩是在跟自己打招呼。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一個微不足道的笑頃刻間便感動了無憂。
舉手,輕擺,無憂的嘴角不知何時竟也微微上翹,綻放出一抹如春風拂麵般的淡笑。
然而,這時候女孩卻輕笑著轉了首,而她如銀鈴般的悅耳笑聲卻不間斷的飄轉過來,時斷時續,好不抑揚頓挫。
原來女孩隻是基於禮貌才給了她一個無害的微笑,陷於手心裏的那個小小方塊才是牽動她全副注意的知交老友。
垂眸,定定的注視著臂上挽掛著的lv新款,嘴角的笑紋不覺加深,再加深。
“桀哥哥,已經十七年了呢!”
是啊,眨眼間,她的桀哥哥竟然已經離開十七年了啊!耳畔依稀清晰地回蕩著十七年前那個稚氣少年豪氣萬丈的對著這一片江麵喊過的那句誓言:“無憂,你信我,不出五年,朝天門,長江邊,我一定回來接你!我要你剛過十八就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猶記得那日她剛剛過完她的十二歲生日,而那個生日是記憶中最讓她感到幸福開心的一次。
可是,如今的她離那花一般閃耀的十八歲已經好遠好遠了……
而那個五年也已經數到第四個了……
細風柔和的輕輕拂麵而過,來源於江麵,然而浩瀚的江麵卻是那麼的平靜無波,一個人就那麼靜靜的獨自坐在萬家燈火之外,頓覺天地之間空空蕩蕩,似乎隻剩下她一個人癡癡地望著江邊,那處他們曾頸項交纏互相依偎的圍欄邊。
風清月明,恍惚中,似乎由遠及近的傳過急促的腳步聲。閉眼,再用心聆聽一次大江東去的潮湧,然後,深深地輕吐口氣,無憂知道,這一年她又要如過去的十七年一樣失望而歸了,看來他們的再遇隻能靜待第十八年了。
“我說過時間一到就會回去,你卻這樣寸步不離的盯著,是監視麼?”目光依舊緊緊地鎖住眼前這一片與記憶相差愈加遙遠的無垠江麵,無憂的聲音卻是冷漠疏離的,“常人而言,也許我是該對你們年家感恩戴德的,可是,眾所周知的,我年無憂並不是個常人,所以,談回報,他隻能感慨這些年來養的是隻白眼狼!”
而且這隻狼遲早是要反主的!咬牙切齒的在心底深處補了句警醒之語,無憂修長卻單薄的背影如鬆般傲然挺立在如水燈光映照下的甲板上。黑暗中,她如水的星眸中貪婪的流露出濃烈的不舍,隱約還有一層淡淡的傷悲。
“走吧,是該回那個地方……”
雙眸不期然的撞進一股不見底的寒潭深淵之中,如練月華下,他皎潔麵容上那雙鷹眸如鬼魅般妖冶。
妖冶?嗬!記憶中,她的桀哥哥也是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的翩翩美公子呢!然而她的桀哥哥可沒有眼前男子這股居高臨下的王者霸氣與妖冶惑人……
仿似如夢初醒般的忽然意識到自己腦中閃現的過多評價,無憂立即故作鎮定的直視著眼前如豹子緊鎖住獵物般緊盯著自己的男子,努力想要裝作若無其事的與他擦肩而過,然而步步走近的空隙,本就飄忽的雙眼終於還是不自覺的別向江水的那一邊。
“年無憂?”
低沉的嗓音緩緩地自他口中流瀉出來,輕輕的,竟絲毫不失一股溫柔謙遜。
“年淩轢之女?”
與陌生人交談從來不是無憂的習慣,尤其對方還是個眼神如此犀利,恍如漩渦般能將人輕易卷入某種深淵的寒星顫目。
固執的將頭更別向沒有他的那一邊,腳下的步子卻是潛意識的加快起來。
然而就在她之於他即將擦身而過的一刹那,一股暖入心脾溫熱突的自腕處傳遞開來。眉頭克製不住的深深鎖起,無憂隻是悶悶的說了句“放手”,然後便隻剩下無言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