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曼舍萊頓(1 / 2)

他們說錚錚淙淙靡靡叮叮咚咚當當啷啷黃瑩嘰咕布穀布穀山羊咩咩小狗汪汪。

我沒有聽過。多蘭山上沒有那麼多優美的聲音,隻有杉樹,銀杏,各種裸子植物。環境沒有那麼好,黃沙飛揚,像落水運動員般伸展柔韌的軀體,一氣嗬成地滑向地麵,又輕盈地躍起,像熱氣球,幻化成醜怪的模樣,一邊放歌,一邊回擊著樹葉。

我開車載著木材向山下行駛,沿路的雜草像瀑布一樣流瀉入我的眼睛。四處是那樣的安靜,沒有旋律音程。偶爾跑出幾個小孩子,抓著海那邊飄來的陶器的碎片打水漂。每當我想到所有人都會蒼老,會消失,我就不可遏製地開始哀傷。但是在這巨大的哀傷背後,隱藏著巨大的快樂,好像我窺探到了什麼秘密,好像我的思想深於海溝,高於天際。我可擅長意識流的寫作了,想到什麼,我就說什麼。人生也就是這樣無常,如是如夢,但也終歸異中有同。

黃沙一陣一陣,越來越高,無數的石子在車廂上拍打出密集的聲音。劈裏啪啦,就像墜入火海的木棍。這聲音很不穩定,似乎隨時會失控,變成泛濫的洪流。車窗由於太久沒有清洗,一片黏糊糊,沾染上了不少贓物。我心中一沉,幻想各種美好的話劇,想要通過想象力的刺激來把處境歪曲成飽含激情的模樣。一陣陰雲遮蓋前方的道路,把陽光抹殺在高空,而黃沙更加快樂,更加欣喜,發出雷聲般的顫抖的呼吸,這呼吸中夾雜著一種永恒的微熱,把我的心浸潤得一片焦灼。

陰雲在空中舞蹈,烏鴉像隕石流一樣閃電般地劃過,粗糙的羽毛像是一場暴雨落下,純黑的落差之間是飛舞的樹葉。

忽然,一陣巨響從後方傳來,把大地搖撼,我幾乎要飛出座位,被安全帶猛然勒住。我迅速去開門,可門卻無法打開。我狠狠踹了一腳,去拿斧子砍,一下又一下,流動電槽爆裂般的火花把我的皮膚燙出神秘的文字。

去他媽的——奶奶的——奶奶的!

我大吼一聲,拳頭像碗盆一樣砸了過去,一股不可動搖的意誌化作疼痛,從我的指關節出傳來。越打越痛,越痛越打——我怎麼能自持——我快要嚇瘋了!

我感覺大腦沉重得不得了,可我無暇顧及,用拳頭死命地砸門,就像在敲鼓一樣。我鬼使神差般,猛然把身體搖晃,借著離心力用斧頭的鐵刃去砸門。

去他媽的鋼化玻璃!

斧頭在鋼化玻璃上砸出一絲絲極小的鋸齒形裂縫,我視線四處遊離,心中一片冰涼,並且不斷下沉下沉,我一定要找到什麼東西!某種強大的聲音在撲向我,可我才不去管它!我抬起頭,整輛車子猛然飛起來,我的頭重重砸到了車門上,我感覺到一股炎熱的液體——肯定是血!不消說!接著無數的烏鴉羽毛沾滿我的車窗,我癱瘓了,再也動彈不得。深深的失重感從四麵八方傳來,接著地心就把我拉扯,豎直向下強壓——完啦!哈哈!